“一群废物!”
金丝穿银线绣成的屏风之后,一名美妇坐于榻上,一袭金线绣凤的束腰长袍,华髻金钗,发间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前倾微微摇晃,金珠相碰的轻微声响,在静寂的殿中清晰无比。她十指微微曲着,指尖蔻丹如血,凤目凌厉,面色阴郁。
她身前不远的地上,跪着一个中年男子,血珠从他额间滴下,在地上洇出大片红花。撑地的手指间散着碎裂的瓷片,他却不敢移动分毫,只曲着身子,深棕色道服之下的身躯微微颤抖。
“一群人居然抓不住一个小丫头!我养你们何用!”她声音不大,却让跪着的人身子一抖。
“王,王后息怒!”他压着头,看不见表情,声音却艰涩枯哑,“她不过一个十一岁的丫头罢了,如今已被我们逼入山林,只要我们守到晚上,她还能有活着出来的机会吗?”
被称作王后的美妇面色明显一缓。她身子向后靠去,手肘支在榻上,睨着座下的人,“哼,一个浑身带刺的妖怪罢了,和她娘一样低贱,喂了狼也好。”
跪着的男子身子一松,头叩在满地的瓷片上,“小人定尽心竭力,为王后分忧!”
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面上却带出一丝笑来。
玉珍,你独得十年荣宠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败在我手里!就连你最爱的女儿,都被我追的如丧家之犬,而你最珍视的王上,可曾问过一句!
天际一片黑暗,雷声过后,暴雨忽然倾泻而下,远远近近的山峦河谷,全都在这忽然而至的暴雨间模糊不清。
水谣城外的落云山间,一道瘦小的身影在山道上急奔。她披散着发,泪痕在她黑乎的脸上刷出两道蜿蜒的曲线,浑身如裹炭,衣服破布条般搭在身上,道道伤痕隐约可见。
山间荆棘乱生,枝杈满地。她浑身湿透,不管不顾的只往山间最深处钻。身后已隐隐传来脚步声,她心中越发焦急,胡乱往里冲着。
跟着秀荷躲了一天一夜,这群人却像要挖地三尺,生生把她们从城中搜了出来!秀荷是个会功夫的,拼了命缠住了那批人,她才逃出城。不过她知道,秀荷和娘亲、奶娘一样,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将她们逼入绝境!她紧咬着唇,俯身从歪倒的树下拱过,这些年,她和娘亲本在宫中受尽冷眼,昨晚一场大火更是让所有支撑她世界的东西完全崩塌!她爱的人,爱她的人全部葬身火海,就连年幼的她,那群人都不肯放过,竟是要斩尽杀绝!
她拼命的向前奔着,雨势越来越大,视线渐渐模糊。她不能死,她要活,她要给娘亲报仇!然而,她早已力竭,脚步越发虚软,虽然依旧保持着奔跑的姿势,速度却和走路没什么分别。
“嘿嘿。”
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冷笑,她心下一坠,脚步却未曾停下,但更绝望的是,距她五步远的前方居然是个断崖!
“琉婉云,不要白费力气了,能跑到这还真为难你了。”林间蹿出五个黑衣人,为首的一脸络腮胡,眯着眼看着身前瑟瑟的小人,如看着砧板上的肉。
“你们,为什么要在明楼放火,为什么要杀我娘亲!”她转身看他,身子却缓缓向后挪动,无论如何,就是摔死,也绝不死在他们刀下!
“为什么?”那络腮胡一脸玩味,步步前逼,话语间满是嘲讽,“住在‘冥’楼的人,管他是皇妃还是公主,从来没有活过一年以上的。”他抽出怀间的长刀,“不如让我送你一程,你也好和你娘亲,去问问阎王爷,究竟为什么?”
“呵...”她轻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不说又如何,不就是王后养的一群狗么!”
络腮胡面色不变,双瞳却微微一缩,桀桀笑出声来,“小兔崽子,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王后也是你能叫的?去黄泉路上问阎王吧!”
风雨瑟瑟,他举起长刀,身体一跃,向琉婉云砍去。
长刀挥下,地上隐见深痕。他皱着眉前走两步,低头望向深崖。涛涛江水奔腾,哪里还有她的影子?他向剩下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收刀低语,“居然敢骂老子是狗,没死在老子刀下,真是便宜你了!”
水很深很冷。她跃崖的一刻,明显看到络腮胡满眼的狠意和不可置信。她猜的果然没错,是那个女人,是她策划了一切!她如今性命不保,终究是遂了那女人的愿。但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意识渐渐涣散,她感觉到自己渐渐下沉的身躯。死亡,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她微张着眼,看着身前大片大片的鱼群游过,河水冰冷刺骨,似乎有东西缠上她的腿,轻抚着她的后背。是鬼么?她想着,却是渐渐闭上双眼,最后看到的,是红灿如火的小鱼,带起微微水澜,从她眼前游过。
“娘亲,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只做一只鱼,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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