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娴妃轻轻一笑,“皇上,还记得国师为我们孩子卜的命吗?”
命犯孤煞,少子早夭。
太医赶过来,将娴妃扶到床上去。
皇帝皱着眉,甩袖走了出去。
宫中流言越传越凶,苦于无人敢在主子面前说,所以皇帝至今不知,流言再起。
逼着伺候自己多年的成禄将今日传言版本一一说尽,皇帝只道是越传越离谱。他知道这是娴妃心中的刺,奶妈便是他派去监视娴妃的人。
娴妃的确小动作不断,但都被奶妈及时阻止。只怕此事一出,流言又越传越凶,娴妃病情根本控制不了,随时有可能置晏奕于死地。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连滚带爬的声音,皇后身边的侍女哭得涕泗横流,冲进来哭嚎,“皇上,大殿下,殿下夭了!”
皇帝只觉眼前一黑,听得成禄一声大喊,“皇上!”便也再不知人事。
待皇帝醒来,不过一个时辰之后。
皇帝下床,连鞋也未穿,便急匆匆往皇后宫中赶,成禄在身后提着鞋追。
跑到皇后宫门前,听到门后一片低低抽泣声,皇帝顿了顿,身形又有些摇晃,成禄赶过来,伺候皇帝将鞋穿上,苦心想劝:“皇上啊!”
喊了一声皇上,却又不知如何相劝相安慰,一声长叹,成禄扶着皇帝走了进去。
殿外侍女们跪了一地,眼睛无一不哭得红肿。看见皇帝来了,又急急忙忙行礼。
皇帝顾不上其他,走进殿内。
他这才发现皇后宫中空空荡荡的,平日里按月赏赐的东西似乎都没有摆出来,绕过大而素净的屏风,皇后静静坐在床边,眼里空洞,嘴里却不停地念着什么。
皇帝走近了,才听到皇后的喃喃声,唤的是“清儿。”
晏清小小的身体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了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大眼睛。
人人都说晏清有帝王之相,此刻皇帝看来,不过是一个平常孩子,安安静静的,十分乖巧。平日里那些帝王之相似乎都是妄言了。
那么小的孩子,谈什么帝王之相呢?
他平日里甚少见这个孩子,只每日成禄拿着太傅传上来的作业,说是晏清天性聪颖,是帝王之才。
帝王!帝王!
皇帝闭上眼,若是未曾在帝王家,晏清此时是在笑着爬树,还是闹着要吃冰糖葫芦?
而他另外两个孩子呢?
皇帝睁开眼,又想起娴妃的话,她还记得晏奕的命状,他又如何能忘记?
国师想必也知近日事了,却迟迟不肯传话过来,是在嘲笑他吗?
嘲笑他当初一意孤行,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嘲笑他身为一个皇帝,却对生死之事无力回天。
外面忽传来一阵喧闹,成禄禀报,“皇上,是娴妃来了,非要闹着进来。”
“不允。”皇帝冷声道。
身旁一个轻轻声音传来,“不过是一个孩子,孩子的命再不好,也由不得大人随意作祸。”
皇帝皱眉,看向一脸平静的皇后,“你是说……”
皇后轻声道:“带他们进来。”
殿外似乎有人早已准备好了一般,门打开,一男一女,包括皇帝的奶妈一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怎么?”皇帝沉声,却看向了奶妈,奶妈是他派去的人,出了事却没有第一时间向他禀报。
奶妈心知要糟。但她实在心疼二皇子,舍不得失去她,就一直一瞒再瞒。
可如今却瞒不下去了,奶妈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娴妃先是从晏奕口中套出他们常玩的地方,然后将假山下面松动,使之无法承受两个小孩的重量,从而倾倒。
听完奶妈叙述,皇帝竟出乎意料的平静,“先将娴妃扣押罢!”
再转身看向闭着眼好似沉睡的晏清,皇帝的声音一下变得苍老而无力,“以太子之礼,厚葬。”
晏清出殡当日,下了初冬的小雨,打在脸上,脸颊生疼,这已经是皇宫的第三场丧葬之事了,天下悲恸,却道皇帝为政不道,皇家出此祸事。
天下事纷纷,天家占一半。
国师塔外钟响十声,皇帝闭眼,跪在那层层飘动的纱幔之外,面上神情不明。
皇帝在国师塔内,一跪便是三日。
三日之后,出塔,将已经清醒的二皇子送出宫,生死不论。
并昭告天下,立五皇子晏归为太子。
这似乎是在变相坐实了二皇子一出生,便得国师“命犯孤煞,少子早夭” 之言。
地牢之中,娴妃跪在皇帝脚前,笑得有些疯狂,“皇上,您终于将那祸害给杀了,皇上英明啊!”
皇帝皱眉不语。
娴妃有些执拗,“臣妾啊,臣妾只是让他们掉进水里,一场风寒罢了,谁的小孩没伤过风寒啊!就是那祸害!就是他才让您的孩子一个个都没熬过风寒夭折的啊!”
“你怎变得如此疯狂?”皇帝道。
娴妃愣了一下,“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