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禅睿才听见他在自己顶上传来一声。
“诺。”
章十六
禅睢最终还是被塞进了去古刹的马车,被他兄长打包送给了父亲大人。他走的那一天禅睿站在亭里望了许久,久到另一个马蹄声也停在亭外。
禅睿已经换了青衫,着那一袭雅白。他站在这送亭之中,就是一幅夏景。“看来大理寺也非传闻中的那般忙。”他没回头,扶着栏杆,依旧平淡如水。
高居马背的禅宗甩振马鞭,“御前白衣都这么悠闲,大理寺算什么。”
禅睿似乎笑了,可惜他始终只给了禅宗背影。余夏的风拂撩他的衣袖,苦涩的药香清飘飘在送别的浅忧。禅睢一直是他的软肋,如今这个软肋已经被他亲自送出了帝都,剩下的时日,他与禅宗又该如何自处?父亲见到禅睢,自会知道些什么啊……深宅中的关系就像是灼烫的隐秘,他和他尴尬的站在两侧,突然惊觉后是抵死缠绵的荒凉。
“如今终于没有了后顾之忧。”禅宗只望着他,“你想做什么。”
“我已经请告圣上,不日将往鸣杉城。”
鸣杉城。
果然是鸣杉城。
握紧的手松了又紧,反复的像是禅宗的心潮。他什么也没有说,偏偏额角突跳着,他猛然抽下马鞭,吃痛的骏马嘶鸣一声冲出去。郊外的风猛烈扑打在脸上,禅宗疾策着像是不会停止的执念。他在马上不敢回头,生怕回头一眼,身体就会调转马头,将亭中白衣掠回身前然后抛却杂念直奔天涯。
这一刻真是该死的想抢走他去私奔!
只要掠夺到他一直跑下去就好,让禅家和圣上什么统统去见鬼!
禅睿雅白的衣袍在风中似乎染上了禅宗怒惊的风尘,他没有掸袖和拂身,而是一直看着禅宗奔驰的马冲往远处,目光中说不清的绵长。他走出亭子,只是在他即将要看不见禅宗的马时,禅宗又霎时勒起缰绳,骏马扬蹄惊嘶,生生被主人拽扯回笼头,比方才还要凶猛的速度冲回来。
青色的衣袍在疾风中飞扬,禅宗咬牙切齿的将他凶狠地抢掠上马背,扣按在胸前,脚下的马鞍使力,马匹不管不顾的疯冲出去。鼻尖就抵在禅睢耳边的滚烫摩挲,禅宗低低地冷笑,像是被他气极了,恨不得将这个人都按进自己躯体里。
“好啊,去吧。既然要走,那就把账算清楚禅睿。你这里到这里,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是我养白养肉的,搭上了圣上的线就迫不及待的去找女人,谁来偿还我?”他深深嗅着他越发苦涩的药香,低哑道:“把这样的你送给琼桃,从此我的夜谁来暖?”
纵然是禅睿,白皙的耳际和颊面也被他气息笼熏的泛红,但是一直只会温柔温和温随的男人咬了唇,清贵风采在他的马背上早就烟消云散,道:“有种你就这样跑进帝都去。”
禅宗抽马鞭,当真就这样冲向帝都城门。一青一白在马背上何其显眼,况且这马也不是普通的马,跑起来的速度蛮横又沉重。远远守城军就看见了,今日守城的小将还是禅家军里当过职的,怎么敢拦。慌忙呵退开进城的百姓和商队,给这位爷留出一条顺畅的入城道。
这小将远远瞧着,还以为宗二爷今天是得了美人马前逢春,待马近了才吓傻了。那是美人吗?!那分明是如今炙手可热的禅白衣禅大公子!那可是亲兄弟啊……啊啊啊安国公若是亲眼瞧见这对儿子这般大胆行事会不会杀了他们这些目击者?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把眼珠子藏起来,急得抱头蹲身,赶忙大喊道:“让他们进、进、进!别拦!上面问起话来就说我在如厕里出不来!啥也没看见!”
禅睿在疾策中呼吸急促,紧张的掌心满是湿汗,脸色也愈加不妙。最重要的是,禅宗今日是真的被驴踢了脑袋,竟然敢这么狂妄的真带他入都!
明日满朝文武如何说法?圣上问话如何作答?禅家声威将会如何被口诛笔伐?父亲呢?父亲会不会直接派人今夜就要了他的脑袋!
紧张的手掌被人强势的插握住,交合着握紧。禅宗握着他的手牵着缰绳,下颔紧紧压在他肩头,怀抱紧密,十指交握。温雅的面容在这个时候奇异的恶劣。
被急马惊掠的摊位和人潮惊乱四散,禅宗目光紧盯在他微垂的脖颈,看见他侧颜霜白却平静,想要一口咬死他的冲动绝不是说说而已。
禅景正在街角买糖人,才掏出的银角还没递出去,身后就像狂风卷袭过去。他呆毛被卷带着偏了方向,他眨着猫眼,一脸懵懂的看着对面卖糖人老先生因为吃惊长大的嘴。
噫。
发生了啥?
潺渊在他身侧打了个口哨,揉正他的呆毛,淡定道:“递钱。”
禅景老实的回神递钱……“啊喂!你怎么也在这里?!”他大惊的跳开一步,看向一边空荡荡的地方。周围才受到马匹惊吓的人群默默转看向他,他登时红了脸,尴尬的咬着糖人,飞快的给了钱就跑。
可恶!
又被耍了!
*——*——*
不出禅睿所料,第二日状纸像是雪花一般的堆积到了圣上案头,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因为忌惮安国公名头和禅宗手腕,所以大家一边哈哈哈说着陛下昨日天气真好您也好大家都好,就是禅家公子看着像是不大好的样子……
圣上一张张看完,一齐丢给一边侍奉的大太监,皱眉道:“诸家近日案务清闲,没事就出门晒太阳是吗?”说罢沉吟道:“马上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