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采兰被推到中间,不知所措地环顾了一圈,见众人都笑着拍起手来,便也不再扭捏,索性大大方方站定,理了理鬓发便清声唱起来,一开口却是曲汉人歌谣——
“春陌花开远近香,儿女对唱情意长,歌声阵阵遥相对,□□满园绿满窗。”
歌如其人,清丽婉转,直听得人心意如水温柔。陵越抱着手静静听着,却不料那纤秀身姿在自己面前止步,山茶花也递到了自己跟前。旁人见采兰竟将花给了那个刚来的外乡人,掌声更是热烈,拍得直如雷鸣一般。
陵越不由怔住,伸手接过花,却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那人。百里屠苏正自垂眸饮酒,火红焰光中,他侧脸神情沉静疏离,一副全不关己的模样。凤采兰已低着头跑了开去,红云满面,低着头和妹妹轻声耳语。
“抱歉,在下实在不会唱歌……”陵越尴尬不已,起身推辞道。众人哪肯轻易放过他,纷纷喊着哪有不会唱歌的,客人别不好意思云云。
陵越一时进退两难,又婉拒了几番仍是无果,只得无奈地轻咳一声,道:“在下所言非虚,不敢献丑,诵诗一首勉强凑数可好?”
众人虽有心起哄,却也不欲为难他,都道可以。陵越其实并未读过多少情诗,熟悉的无非一卷《诗经》,当下略一沉吟,朝琴师示意,悠婉音韵一起,便琅琅念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先前歌舞无不热情泼扬,明媚如火。此刻悠长琴弦声里,青年清朗醇净的嗓音却如一道清泉,洗去人们心头燥热,让四周尽皆安静下来。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陵越诵完一首蒹葭,众人才如梦初醒般齐声叫好,鼓起掌来。陵越面颊微热,抱拳见礼,转身预备回座。
“哎,你的花要给谁啊?”寄书一手叉腰,快语提醒道。顿时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聚到陵越手上,好奇不已地看着这个汉族侠士。陵越方才想起尚有这么一出,无奈至极地道:“在下并无心仪的姑娘……”
“你这可不行啊!你们汉人不是都说一见倾心嘛,这里这么多姑娘,莫非你一个都看不上?”凤寄书狡黠地眨眼笑道,边说边用肩膀挤了挤身旁的采兰。
陵越看着手中花枝,只觉如烫手山芋,传也不是扔也不是。众人不住催促,百里屠苏始终漠不关心似地坐在一旁,亦不为他说半句解围的话。陵越为难地想了片刻,心下一横,想自己初来此地并无熟人,不若……
陵越穿过拥坐的人群,将那一枝含露盛放的白茶花别在了百里屠苏的衣襟上。
一时间四下语声顿止,噤如寒蝉。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看那个初来乍到的外乡青年,又看看垂眸不语的百里屠苏,生怕平日冷峻寡言的大巫祝会板起脸拂袖而去。
百里屠苏伸手取下茶花,抬起头,只见他眸光平静,与陵越四目相接。陵越只觉一种奇异的温柔情绪在心间蔓延开来,便以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语调悄声说道:“唐突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开口撺掇巫祝大人唱歌,歌会的热闹气氛立时冷了下来。
“我不会唱歌。”百里屠苏道。然而他并未拂袖离座,却是并指一挥,劲气过处,枝头一片树叶悠悠飘落,被他接在掌心,“小调一曲,以谢赠花之情。”
陵越这才松了口气,重又在他身边坐下。翠绿的叶子被拈在修长的指间,浅淡的薄唇轻轻开合,悠扬清越的曲调便随夜风飘散开来。陵越屏息静听,只觉那曲叶笛莫名地熟悉,似乎曾在哪里听过,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凤寄书双手抱膝,歪头听着,仿佛醺然欲醉。百里屠苏吹完一曲叶笛,将树叶随手扔在地上,她才蓦地回过神来,笑着道:“云溪大人还是第一次接花呢,不知道要给谁呀?”陵越闻言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屠苏目光闪烁,顷刻又平静如初。
“时辰已晚,散了吧。”百里屠苏淡淡撂下一句,随即起身离去。
大巫祝既已发话,歌会至此便散场,众人收拾后陆续离去。也有三两对情投意合的男女,手牵着手互诉衷肠去了,南疆民风本就淳朴坦荡,月白风清,正是良辰好景。
陵越思量片刻,走向凤家姊妹,语含歉意道:“采兰姑娘,方才之事……”
凤采兰倒也不是小心眼的女孩,从容道:“采兰仰慕公子人品,所以以花相赠,公子不必太过在意。跳花跳月大会年年都是如此,无非是大家聚在一起玩乐罢了。”
陵越这才略松了一口气,抱拳道:“如此,便谢过姑娘美意。”
凤寄书冷着一张俏脸,拽着姐姐袖子催她走,采兰轻笑一声,道:“只是今晚怕是有人要睡不着觉了。”
凤寄书闻言更是满脸不悦,“哼”了一声。陵越虽自幼家教严谨,习武学艺之余无暇动儿女心思,倒也并不迟钝,心里早明白了大概。他暗想以百里屠苏这般出色的品性,惹得姑娘倾心实在不足为奇。
“我送花给云溪大人,他就只会说我胡闹。”凤寄书委屈道,“为什么他倒肯接你的花呀!”
陵越答得无奈又诚恳,“在下送花非关儿女私情,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