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从摊子后又取出一个木盒,那是一个红木做成的木盒子,几道蜿蜒的黑痕绕出了岁月的痕迹。老人小心翼翼地将盒子递到男人面前,慢慢地笑着说:“这盒子和那木匣是一对儿,客官不妨看看?”
男人挑起眉,察言观色的影十三立刻上前接过盒子,后退两步打开盒子,飞速确定没问题后,恭敬地低着头将盒子递到男人面前。
那红木匣里依旧铺着亮色的红绒布,上头放着一把琥珀色的梳子,同样有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看样式,便能知道与他们买走的那把是一对儿的,两朵梅花恰好就拼成了一枝梅枝。
“这是……”男人只一眼,便笑开了。
“这是对梳,小老儿摊上也就这么一对。”
“买了,”男人头一点,影十三立刻上前递银子,男人却忽然想到什么,折扇拍在影十三的手上,“这把就由本王买了。”
影十三怔怔地看着自家王爷掏出银子,然后转头朝他笑得无比温柔。
“来,跪下。”
听话的影卫乖乖跪了下去。
男人拿起半圆梳插在影卫束起的发上,那三千墨丝衬得琥珀色愈发温润,男人摸了摸顺从的头,心底蓦然升起愉悦之意。
“起来罢,河边有河灯,过去瞧瞧。”
站起来,手又落入了温暖的掌中,影十三偷偷看着身前开路的人,察觉到发上多出的东西,眼底有些酸涩,说不清的滋味萦绕着心扉……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到放河灯看烟花,结果写不到……
☆、庙会河灯
赵国的宵禁很严,但也有放开的时候,大约就是中元节祭祖,除夕新年这些日子里。
因此男人很放心地将影十三带去河边看河灯。
文人有流觞曲水之说,百姓们则有水波逐灯之行。有闲钱的人家都会在河边的柳树枝上悬挂上一个个制作精巧的花灯,而大多人则是捧着廉价莲花灯点了烛芯,轻手搁在河面上,祈祷祖宗保佑后代平平安安。
这一路走来,处处都是摇曳的烛火,迷离了过路人的眼,也让凉夜变得有些醉醺醺的朦胧。男人在路上买了两盏河灯,都是用红纸糊成的,削得纤薄的竹片弯出了莲花状,不点火,看起来也是讨喜精致。
不过,这两个河灯虽是在一个地方买,却是两个人出的钱。男人还偏要说好了,他出钱的那个给影十三,而影十三买的那个则交给他来放。为了区别两个河灯不同,男人还特意找一边摆字谜的借了笔墨,用他那一手颇负盛名的狂草在两盏河灯上分别写上了两人的名字。
一个写了主人,一个写了十三。
一开始影十三还会小小抗议一下“属下不可僭越”,到最后名字都被写了,影十三只好摆出一脸木然的表情,拿着一个河灯再度被牵着手走到了河边。
河边人很多,波光粼粼的河水泛出温暖的颜色,连那圆润的玉盘都羞煞了脸,躲藏在烛火的倒印中偶尔才显露一角。
男人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手,拉着影十三走到一处人少的河岸边,竟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一撩衣摆蹲下去,将刚刚从影十三那里摸过来的火石一擦,点了烛芯,顺手将河灯推了一把。
影十三在主人蹲下去时就立刻跟着跪下去了,见男人点了灯,他拿着自己那个写着主人的河灯在一边直发愁。
虽说大约不会有人闲得慌,一个个去看河灯上有什么,但是心虚的人做什么都虚,他先是和自家主人交换了对梳,又买了河灯,这般亲密,不教人心乱,那真是说假的。
然而……
假若真是那样,又能如何呢?
他是高贵的三王爷,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影卫,还是一个随时随地可以牺牲的死士。就算是那个人,不也不得不屈服于世道lún_lǐ吗?
“愣什么,快,把我的河灯——不对,快把你的河灯也放了。”
听到王爷的召唤,影十三不敢再有犹豫,接过火石利落地点燃了烛芯,将河灯放在了水面上。
正要顺手将河灯推一把,身边的人忽然又开口了,“许愿了么?”
影十三被问得一愣,随即回答:“属下不曾。”
“快许愿!没听刚刚卖灯的人说一定要许愿吗!”
他可以拒绝吗?
影十三发现今日他已经无奈太多次了,且还都是这赵家兄妹干的好事。
“属下遵命。”
懒得再思索什么理由来拒绝,他应了声,转而看着河灯默默地在心里祈祷着。
一愿他的师父能够平安一生,二愿赵家祖先能保佑后代,三愿神灵能保佑赵国百姓免遭天灾之苦……
至于他自己?
影十三慢慢地弯了弯嘴角,他自己有什么资格去乞求庇佑?他已是戴罪之身,如今能苟且偷生本是天大之福,又何来福分去打扰神灵?
忽地手上一暖,影十三猛地回过神来,发现他们家王爷又把手盖在他手上,还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正经八百地说:“刚刚本王忘了许愿,借你河灯一用。”
“属下惶恐!”影十三这回反应得极为迅速,“属下不敢僭越!”
男人眯了眯眼,阴恻恻地开口:“十三这是嫌弃本王了?”
“属下不敢。”
“那不就得了,唔?你许完了?本王也许完了,来,放了吧。”
影十三瞬间在心里狠扎了几下三王爷的小草人,面无表情地和主人一起将河灯推远了。
夏夜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走了漂浮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