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两眼直勾勾的瞪向突然蹿出来的贾赦,面目便扭曲至极。眼前的贾赦,简简单单的只着素服,但面料只一眼,便能看出是上好的雪蚕丝,江南织造每年敬上的贡品,先前贾家逢年过节能的几匹赏赐,都是与他做了孺袍。白衣飘飘说不出的温润如玉。如今却穿在贾赦身上,在贾家,在他被困天牢,折腾的血色全无,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时候。
这样强烈的对比,岂能不怨!
“我卑鄙无耻,你难道就礼义廉耻俱全?”贾政呵呵一声冷笑,“若是,你怎么会站在这?此事牵扯谋逆,荣国府该是九族皆斩!”
“你胡说什么,荣国府什么时候叛逆了!”
“不叛逆,我怎么会被人绑架?明明我都已经高中举人,马上就要进士及第了!”贾政眼眸透着一股疯狂,“若是没有那个该是的忠诚亲王,要是父亲没有一心想着光宗耀祖,我岂会沦落到这般境地?最可笑,这一切,得利益的是你这个嫡长子,而我却成为靶子……”贾政一说,忽地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先前的推脱之词没准是真的,父母也许在捧杀他。
几十年如一日的将他高高捧起,却在他最为荣耀最为关键的时刻,让他成为阶下囚。
贾赦双目凶狠,冲上去狠狠的扬手煽了一巴掌,“你混蛋!”
“……”
蔡临磨牙的看着眼前吵成一团的两兄弟,面色阴沉,想狠狠的拍惊堂木让人闭嘴素净,但是旁边站着一尊皇帝,饶有兴致的正看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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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沉默的看着徒律追着贾赦跑出去,眼眸一沉,闪现出凶光,脸上挂了层霜似的,冰冷至极。
贾琏立在一旁,忍不住抬手擦擦脑门上的汗,心中愈发忐忑不安,默默的迈着小短腿,哒哒的跑走了。早知道,他也该先前就跟傻爹一块愤怒的冲出去,而不是留下想仗着自己年龄小,打探一二。
毕竟“狗皇帝”心思他猜得着,有他在,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家都无恙,可是太上皇却忽然横插一杆,是敌是友,太难分辨了。
太上皇:“……”
面色又黑了些,太上皇抬眼,目光冰冷,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看向贾代善。真是好命,有赦儿替他抱不平呢~先前赦儿有多么茫然多么的害怕帝王,如今为了所谓的父亲,可以无视帝王之怒御前失仪,理智失控的冲出去!
早已被吵的清醒过来的贾代善此刻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嘴唇抖着,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头微转,艰难的转动眸子,眼眶红肿,带着滴泪看向太上皇。
想他贾代善,蝇营狗苟一辈子,成王败寇,认了。
没想到,最为眼拙的却是信错了血脉至亲。
老二,那个从胎动开始,他便一直关注的孩子,第一次的蹒跚学步,第一次的握笔描红,第一次的出门拜访,第一次的……几乎灌注了他全部心血的孩子,说他这一切不过是捧杀。
简直是……
他心目中最佳的继承人,没想到将他所学完完全全的加诛自己血脉至亲身份。
那一份随机应变的好口才,令人刮目相看。
“咳咳……”贾代善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吐出的鲜血,忽地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转向太上皇,有气无力的开口,“皇上,罪臣……罪臣斗胆,求问皇上为何保贾家?”
太上皇闻言一挑眉,看着似乎被气的回光返照的贾代善,视线若有若无的往屏风处看了一眼。他是想保贾家,给赦儿留下一个好名声,但并不代表自己容忍得了犯上作乱的臣子。贾代善“救驾有功”,自然伤的很重,不到半个月就能因功去世。
“大概因为……朕嫉妒吧!”太上皇凝视着依稀的轮廓,听着吵闹的声响恍若一般,嘴角噙着笑意,眼眸淡淡的亮了一亮,“你有一个好儿子。”
贾代善闻言,脑中轰然一炸开,而后一片空白,许久之后,才羞愧的低下头,紧紧的捂住自己发疼的胸脯。
他当年为何执意要光耀门楣?
这些年忙忙碌碌沉浮在名利场所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浑身像是被冻僵了一般,贾代善面色阴沉,忍住喉咙发痒的酸楚,“皇上,罪臣祈求血书陈情,谋逆……是我一人之责,但老二……贾政,除……咳咳……”双手紧紧的攥着掌心的肉,贾代善咬着牙,想让自己神智清醒一刻,见太上皇不为所动,神色冰冷,颤颤巍巍的撕下里衣,蘸着因剧烈咳嗽而牵动伤口流出的血液,一笔一笔的划过:【臣密言:臣虽出生公府,却未忠君之禄,舔为国公爵,对内不能当家主之责,任人唯利,致血脉相残,迷失权欲……】
贾代善只觉得自己两眼皮愈发沉重,忍不住想要一点一点合上眼睛,但是心中却有一根弦紧紧绷着。皇驾在此,若得不到太上皇一丝恻隐之心,整个贾家都会因此覆灭。
老二已经不想去管,老大……这件事,最无辜者,莫过于老大一家。
要知道,曾几何时,他还拿着当过投名状。
终于写完最后一词,贾代善艰难的撑起身体,从床上滚下地来,朝太上皇重重磕头,“罪臣求皇上开恩!”
“你错哪了?”太上皇并未看血淋淋的陈情书一眼,撇一眼贾代善,嘴角一扯,“贾爱卿,朕以为你临了也会死不悔改,坚持自己无错呢!”
贾代善闻言,愈发拼命的磕头,嘴里反复念叨着,“罪臣求皇上开恩……”
太上皇微微弯腰,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