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
“噗!————”
胸口厉痛,裴烨动作一滞,还保持伸手去抓衣袖的样子,嘴角挂血,不敢置信的缓缓低头……
闪着冷光的刀尖,戳透胸膛露了出来,一股股鲜血顺着刀锋争先而下,摔在地上,一滴、两滴……四分五裂,漂亮的厉害……
握着刀柄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吓得浑身发抖,尖叫一声,抽出刀锋,伸手就去捂那道鲜血喷涌的伤口。
喷薄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的衣襟,似乎连受伤人的双眼都染红了。
沈顾之蓦然睁大双眼,看着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嘴角勾出一个薄凉又讽刺的笑容,跄踉一步,仰后跌了下去……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耳边炸开了花,仿佛一抬眼就能看到四处飞溅的爆竹红片,和捂着耳朵嬉笑躲避的童子少年,喧闹的厉害,喜庆的厉害。
真是个好日子啊……
裴烨盯着头顶象征喜庆的红绸,努力勾起唇角,最后眼中还是触目惊人的红,鲜血的红,嫁衣的红,令人窒息的红……
爆竹声似乎还在耳边噼里啪啦的响,惊天动地,喜气洋洋……
裴烨在他追逐了一生的人,新人进门,爆竹漫天的时刻,缓缓闭上了眼睛……
***
冬雪一片一片落下,覆满了整个江南。
在这个银装素裹,难得令人心静神宁的时刻,裴家园子里却是一如既往的人影匆匆,鸡飞狗跳。小丫鬟们捧着火炭、火盆、来去匆匆,老管家领着大夫郎中,送走一波,又迎来一波。热火朝天,喧闹非常!
一般裴府这么热闹的时候都跟裴烨有关,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裴烨,裴家小少爷!
掉水池子里了!
在寒冬腊月,最冷的天儿里!
瞬间,刚平静没多久的裴家园子又热闹起来了。
裴烨,裴烨是谁啊?!裴烨是裴玉裴老爹的眼睛珠子!裴玉裴老爹是谁啊?!裴玉裴老爹是圣上钦点的江南皇商!上至京都,下至乡里,不知道裴家的人肯定不少,但没吃过用过裴家商品的却也肯定寥寥无几!
这么一家的小少爷掉水里了,可不轰动江南了么!一时间别说名医郎中齐聚裴府,就连整个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汇集到了裴府!
干嘛?
探病!
躺在一拍一个坑的床铺里,裴烨半天回不过神来,眼前鲜红鲜红的颜色还没有褪下去,心中沉重的绝望压的他喘不过气!
耳边嘈嘈杂杂的,脑中也嘈嘈杂杂的,胸口更是火烧的焖痛!
裴烨紧紧皱着眉,努力把眼睛睁开点,睁的再开点……
他这一动,没被背对床听大夫说话的裴老爷察觉,却没逃过床边偷偷抹泪的小丫鬟的泪眼。
“老爷!老爷少爷醒了!”小丫鬟扯着哭腔扑上来,然后被一股巨风撞开。
“烨儿啊!!!”裴老爷扑到床前老泪纵横。
爹?!看着精神硕硕的裴老爷,裴烨双瞳爼然聚睁,一阵强烈的情感剧烈翻腾着直击心头!
片刻,两眼翻白,又晕了过去。
裴老爷四十得子,千倾里地一根独苗,宝贵的紧。后来随着裴夫人的仙去,裴老爹心疼幼子小小年纪没了娘,更是宠溺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所以裴烨从小到大嚣张跋扈,肆意而为的毫无压力,直到后来,他看上了个男人,把裴老爹气到旧疾突发一命归了西……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裴烨还是他爹拳拳宝贵着的眼睛珠子!简直捧到手里怕摔了,含进嘴里怕化了,瞅着他连晕着,都不断冒眼泪的小脸,裴老爷的一颗老心更是一抽一抽刀剜的疼!赶紧握住他的小手,催人去叫大夫了。
裴烨再次醒来已经镇静多了,看着自己缩水了一圈的小手震惊一瞬,压下惊异,不动声色接过小丫鬟递上来的药碗,乖乖喝完,紧皱眉头揉了揉胸口。
接过空碗的小丫鬟,看到他动作,连忙一边换了蜜饯小碟子递过去,一边接替他揉胸,一边兴兴道:“大夫说了,少爷您这胸口闷痛是给池子里水鬼捏出来的。那水鬼几百年没见过人了,突一见个细皮嫩肉的小人儿,可不高兴坏了!大手一抓就想往嘴里送!还好咱家护院打捞的及时,不然少爷可就再也见不到奴婢了!”
裴烨含着蜜饯,颤抖着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那一片片铺天盖地的火红跟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也不跟小丫鬟计较溺水与水鬼的关系。悄悄换了口气,暗自梳理自己上辈子短暂而又叛逆的一生。
稍大了点的丫鬟推门进来,见小丫鬟叽叽喳喳个没完,怕影响裴烨休养找个理由把她差了出去,然后打湿帕子给裴烨擦干净手,按紧被角,也退了出去。
屋内没了叽叽喳喳的小丫鬟,立马安静了下来。
裴烨把脸侧埋在柔软的云锦被里,盯着床头的流锦穗子出神。
他小时候调皮捣蛋惯了,今天摔断了别人的腿,明天弄折了自己腿,简直都是家常便饭。好像是有那么一回大冬天的掉水里了,但这种小事,只是他浓墨重彩的童年里极为平常的一笔,任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是发生在他几岁的时候,所以就只能依照缩水程度大概推测,现在他,大概回到了自己七八岁的时候吧。
想到跟让自己变成短命鬼的沈顾之相遇还有好几年,裴烨安心的蹭了蹭舒服的软枕,借着药力,眼睛一闭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之际,裴烨还在想,真好啊真好,纵然大千世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