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定恺没有推开他,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一直等江寒在浴缸里泡到周身都暖和了,霍定恺才让他从热水里出来。他将江寒身上擦干净,然后把他抱回卧室。
坐在床边,用干毛巾仔细给江寒擦着头发,霍定恺始终没有出声催促,他耐心等待江寒自己开口。
终于,他听见了江寒嘶哑的声音:“……我今天,不该去。”
霍定恺温柔地给他擦着发梢的水珠,没出声。
“你再想不到林颐他如今在哪里。”江寒低声道,“定恺,他是你的员工。”
霍定恺一愣:“他在盛铖上班?”
江寒点点头:“他目前还在试用期,但已接近末尾。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我的,但他知道咱们的事。”
霍定恺慢慢给他擦着头发,然后,他不紧不慢地说:“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也许咱们哪次出去,正巧被他瞧见,他认出了我,也认出了你。”
霍定恺点头,脸上浮现冷笑:“盛铖的用工制度不宽松,试用员工想转正得通过考核,要凭考核分数以及主管意见,才能决定去留以及具体部门——江寒,难道他想要挟你?”
江寒的眼神呆滞,半晌,他摇摇头:“没有。他求我……求我给你吹吹枕头风。他想进集团办公室,或者去商地研究院,要么,在你那位二把手的下面当差也可以。”
霍定恺更冷笑:“挺会挑的嘛。都是肥差,晋升出国的机会层出不穷。嗯,然后?他拿什么来做代价?”
“他说,他懊悔当年粗暴的拒绝了我,伤了我的心。现在他知道错了,让我……让我再给他机会。”江寒说到这儿,眼帘垂下来,嗓音愈发嘶哑,“他说他知道我心里还想着他,我在你这儿不过是图钱图享乐,跟着老头子又有什么意思?再过几年你就没法满足我了,还不如趁现在……和他暗度陈仓,那样反而更长远。”
霍定恺听得怒极,一把将毛巾摔在地上:“畜生!”
江寒用手捧着头,他哽咽道:“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霍定恺冷冷道:“江寒,人是会变的,他已经不是十五六岁的他了。”
“你知道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江寒忽然放下手,扬起脸轻声道,“是他那种语气:就好像……就好像我是一块肉,因为在你的碗里,所以他也想尝一口!好像他可以借此获得某种炫耀的资本!他和你这个盛铖的总裁分享过同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心里还装着他!”
江寒的双眼变得血红,他手指死死抠着被单,声音嘶哑难听,他的五官扭曲得变了形。
“可我明白!我已经看出来了!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和五年前没有区别,他还是打心眼里嫌恶我!可他强忍着嫌恶,也要装出一副真爱的样子来。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在盛铖里的一个好职位!就像为了吃那碗白米饭,不得不忍受米饭上的一个苍蝇!”
“江寒!”霍定恺厉声打断他,“他人轻贱你,你不可轻贱你自己!”
“……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可鄙的同性恋,靠和老男人上床来换取在社会上的一席之地,最让他憎恶的是什么你知道么?他有学历有能力,他日夜努力工作,使出浑身解数钻营,到头来,竟然还不如我这个卖肉的……”
“够了!”
江寒呆呆望着霍定恺:“他捏我的手,他以为这么做我就会对他重燃旧情,如果我真的要去吻他,他会不会告诉自己:只当是吞了一条蛞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了盛铖的那个职位,是不是就算我提出上床,他也会答应?”
霍定恺深深叹了口气:“小寒,你觉得自己爱错了人?”
江寒不出声,他瘫坐在床上,那样子仿佛是某次事故的受害者,捧着流出体外的内脏,不知所措。
霍定恺点点头:“他伤害了你,于是,你就用伤害自己这种方式来报复。”
“我没打算报复。”江寒慢慢蜷起身体,像个婴儿般喃喃,“我只是不明白,我不明白……”
霍定恺在他身边躺下来,温和的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却不出声。
“我什么都没和他说,等到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我推开椅子就跑掉了。”江寒呆呆望着虚空,“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我只是很想见你,想立刻见到你。”
霍定恺将他搂在怀里,把下巴贴在他的黑发上。
“……也许全世界都瞧不起我,也许我真的很可鄙很可耻。”江寒说到这儿,扭过头来望着霍定恺,他的嗓音发颤,“我不想和人争辩,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我是很堕落,可我愿意堕落!我争不过他们,我一心只想退回到你这儿,就像退回到避风港里,我该感谢上苍,让我有个躲避的地方,有个能容忍我的人,哪怕只有你这一个人。”
然后,他听见霍定恺用一种非常温柔的声音说:“小寒,你这样想是对的,要是连这点庇护都不能给你,那我自己都会觉得羞耻。今天的事,完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劝你去见他。”
江寒停了停,忽然小声道:“当我知道他是盛铖的员工,我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你用来试探我的,原来你什么都知道。等我再听下去,就明白事情和你无关,如果你早知道,就不会放我来见他。”
“我干嘛要试探你呢?”霍定恺摇头,“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把你当风筝放。”
江寒抱住他,过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