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除掉浏览数据,收好桌面上东西的同时,方麒也正好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
“早餐在厨房。”陈浮说,“我先去公司了。”
方麒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跟着沁出水珠来:“……昨天晚上妖精打架打到那么晚,你今天怎么还这么活力充沛?上午七点就从床上爬起来——我真是——受不了你——这个可怕的男人!”
一句话分了好多段才说完,说完之后,方麒狠狠抻了抻身体,总算精神了起来,话也跟着说顺溜了:“明明我平常也不缺乏锻炼,出去采风摄影的时候上山下海都轻轻松松的——”
陈浮正想接话,他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多半的公司的事情。他一边对方麒比了个我先走回来再说的手势,一边向外走去,接起电话说:“什么事?”
“是陈总吗?是这样的,小迟在公司训练,发烧昏倒了,现在我们打了急救电话要送医院,但好几个医院的急救车都出勤了——”
……这和陈浮之前预料得也差太多了。
陈浮说:“打圣心医院的电话。”他报出了一串号码。
“好的好的,”电话里的人又问,“陈总待会会过来吗?”
陈浮不耐烦反问道:“我又不是医生,过去干什么?”说完之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这时候他刚刚走出房门还没两步,稍微一侧头,就能看见已经走进了厨房的方麒倚着流理台,在房间中冲他挥了一下手。
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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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被救护车送进医院这种小事根本没有在周边引起什么波澜,大家依旧有条不紊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三个小时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中午吃完饭午休的时候,徐明珠随意和自己老公提了提这件事——毕竟是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当个闲聊的话题还是没有问题的。
方荣“哦”了一声,翻着手中的经济杂志:“肯安排去圣心医院也不错了,陈浮是那个医院的股东之一。”
徐明珠见方荣反应平淡,一句话没提季迟,不由打趣道:“你就没点什么想法?”比如悄悄儿摸去医院见个什么人?
“我要有什么想法?”方荣莫名其妙。
到底是老夫老妻,徐明珠见着方荣这样的态度,基本就确定了方荣是真的没有什么联想和准备。本来对于陈浮和季迟之间关系半信半疑的她放下了一大半的戒心,随口说:“也不知道方麒知道这回事不,大家都是男人,别到时候陈浮因为季迟甩了方麒……”
方荣这时倒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别看方麒和我都姓方,我这个方可不能给他那个方提一提鞋子。”
说完他又说:“你不知道方麒,认识方驹吧?”
徐明珠吃了一惊:“方氏企业的方驹?”
“方氏企业的方驹。”方荣感慨道,“陈浮现在手头上那家市值上百亿的投行,最初的本金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就在这两人谈论陈浮的时候,陈浮正在公司的放映厅中研究放映于屏幕上的画面。
但这并非他的工作,而是一部有关方麒的影片。
画面中的方麒看上去比现在稚嫩得多,画面中的背景也并非陈浮与方麒现在所住的那栋别墅。
遥控器被坐沙发上的人拿在手中,几乎每一帧都要被控制的主人按一下暂停键,也因此屏幕上的所有细节一目了然。不管是家中的摆设,是从门中进来的人张扬的笑脸,还是从窗户外射进来的盛大的阳光,还是对方手里挥舞的offer——
视频还没有接上音轨,但这个画面从曾经的记忆中被挖掘出来准备重现的时候,陈浮已经将它回忆过无数次又反复看了无数次。
那已经像是镌刻在生命中无法洗去的那一部分。
……那是他二十岁,方麒十八岁;他刚上大学两年,方麒刚刚高中毕业;他还在方家,还叫着方麒的父母为父母的时候。
那是七年前。
那一天的天气现在回想起来,也热烈得让人惊异。
那一天方麒兴冲冲地冲进他的房间,叫出来的第一声是:
“哥,我拿到了和你一样学校的offer!以后我们又能在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学校一起生活了!”
卧室的门被兴高采烈的人一个没注意,随手甩上了。
封闭的空间突然也像外头的阳光一样变得炙热。
当时的陈浮说了:“你不是喜欢摄影吗?这个学校金融系好,艺术系普普通通,隔壁的学校艺术系好上很多……”
当时的方麒回答:“没事,上这个学校去隔壁学校蹭课也方便;上了隔壁那个学校,我来蹭你就不方便了。”
后来他们好像说了些什么,又好像没有说什么,陈浮已经有点模糊了。
但那并非记忆对不重要事情的模糊,而是脑海自动抉择了更重要的画面牢记。
房间里有一段时间的寂静。
陈浮看着站在身前的人,对方穿着剪裁贴身的白色衣服,将身材勾勒完美;目光灼灼如同跳跃的火焰,那样的火焰在接触到的一瞬就能将人卷入其中。
对方脸上还带着笑容。
那是灿烂的、骄傲的、志在必得而又饱含着期待和真挚的笑容。
他就这样轻快地走过来,像十年前他好奇地从车上走下来。
他们接吻了。
在阳光下。
逾越了足足十年的亲密、或许太过亲密的属于兄弟的感情。
放映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