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姨。”陈纪衡礼貌地微笑,似乎是记忆中那个微胖圆脸的女人。
“呦,你眼睛怎么啦?都肿了,还排什么队呀,怎么不找你妈?快来快来。”韩姨把陈纪衡拉出队伍,牵着大步往前走,“我给你妈打电话,儿子眼睛都这样了,怎么也不管管。”
“她不知道,我也是上课觉得有点不对劲,才……”陈纪衡为母亲推脱。
“那也不用挂号啊。”韩姨拖着陈纪衡去打内线电话,一问,陈母正在做手术。韩姨当机立断:“走,我带你去眼科,都这样了还挂什么号,让老张给你好好瞧瞧。”
陈纪衡没办法,只能跟着走,心里也放松下来,有熟人毕竟比没有好。却听韩姨道:“好端端的,怎么坏了眼睛,是不是因为这个,考试就没考好啊?”
陈纪衡对这种问题已然麻木,只呆着脸不回答。韩姨明显也不用他回答,笑道:“别紧张,没事,我瞧着没大碍,不影响你以后学习。”
路上遇到另一个女人:“韩姐,这谁呀?”
“小宋的大儿子,陈纪衡嘛,你以前见过啊。”
“呦,长这么高啦,听说你这次考试没考好,可不行啊,得抓紧呀。”女人半真半假地规劝,笑容满面。
“哦。”陈纪衡含糊不清地应一声,看样子全世界都知道他得了个第十一。
到了眼科,一个瘦女人正拿着本看得起劲。韩姨叫道:“张姐快来,给咱孩子瞧瞧。”
“哦,你儿子吗?这么大了。”
“不是,这是小宋的大儿子,陈纪衡。小衡啊,叫张姨。”
“张姨。”陈纪衡乖巧而温顺。
“好好好。”张姨笑着拉过凳子,拧开小灯,“过来我给你看看。”
陈纪衡对着光线,眼泪流得更凶。张姨瞅瞅左眼,再瞅瞅右眼:“这是起针眼了,怎么这么多啊,下眼睑上有一小排,我还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右眼也有点,不过没有左眼严重。”她随便扯张纸,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名称,“到药房去取点眼药水,再吃点消炎的,不要紧。”
“什么时候能好?”陈纪衡问。
“嗯,怎么地也得一个星期吧,注意别用手揉,用干净手帕擦眼睛,最近就别看书看报了,好好休息一下。”
陈纪衡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拿过张姨递给他的药方儿。
张姨到水池边洗手,笑道:“上火了吗?这是。听说你考试没考好……”
陈纪衡忽然想把药方儿塞进张姨的嘴里。
第11章 孙建军来探病了
陈父对于儿子生病的总结是:“还行,还知道上火发愁,还有救。”
陈母毕竟是医生,又给陈纪衡仔细看了看,叮嘱一大堆注意事项。没必要去上学了,连路都看不清,只好在家待着。可陈父陈母工作忙得很,也不可能留下来陪他。早上三个人忙活一阵,吃饭早饭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家里只剩下陈纪衡一个人,躺在沙发床上,无所事事。
天阴得厉害,外面似乎下了雨,噼啪打着窗玻璃,缠缠绵绵而又絮絮叨叨。陈纪衡从骨子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倦怠,也不愿去开灯,只觉得无声的孤寂和落寞。
也不知过了多久,“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外面有人高喊:“陈纪衡,你在不在?在不在?”竟是孙建军的声音,喊声奇大,幸好邻居们都去上班,要不然还以为哪里失了火。
陈纪衡从床上爬下来,借着右眼残损的一点视力去开门,迎头见孙建军拎着湿漉漉的雨伞大步跨进来,哈哈笑道:“哎呀,听说你请病假了,就猜到你在家。”
陈纪衡皱眉,低头盯着孙建军脚上的拖鞋。他明显是淌水过来的,脚上鞋上满是泥巴。
“换拖鞋。”陈纪衡道。
“不用不用,我这就是拖鞋,不怕热。”孙建军越过他直奔屋里,在光洁的红漆地面上踩出一个个泥印。
陈纪衡:“……”
“你家挺亮堂啊。”孙建军大大咧咧地四下张望,摸一把组合柜,再瞧瞧墙上挂的照片,顺手摘一朵餐桌上花瓶里的丁香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点评似的说,“嗯,不错,不错。”
陈纪衡坐回床边,冷淡地道:“你来干什么?”
“看你呀,你都生病了我能不来看看吗?”孙建军理所当然地道,把手里拎着的大塑料袋往陈纪衡身边一扔,“喏,给你带的,我都没舍得吃。”
陈纪衡没动,在立刻就下逐客令和留他待一会客气客气之间犹豫。
孙建军根本不等主人招呼,自来熟地往沙发床上大马金刀一坐,稀里哗啦翻开塑料袋,献宝似的一样一样拿出来:“亲亲虾条、健力宝、奥利奥、牛肉干、芒果干、酸奶……对了,还有四个电影录像带。”他得意地抖抖腿,“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陈纪衡心软了,人家毕竟是冒着雨特地赶过来了,再保持距离未免不近人情,刚想开口说:“那就歇一会再走吧。”孙建军一挺腰走向厨房,“有吃的没?我饿了。”
“啊……”陈纪衡想起早餐时剩的馒头和粥,还没等说话,那边孙建军已经掀起锅盖盛粥了,刚盛半碗就急着稀里糊涂喝个精光,拿起饭勺再盛一碗,嘴里叼个馒头,托一碟小咸菜。陈纪衡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不用眼睛看他也瞧得出来,孙建军压根就没打算出这个门,他比在家都自在。
孙建军一口气喝光了米粥,馒头一连吃了仨,小菜也吃光一碟,这才拍拍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