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悦家亲戚本就不多,大年初三的葬礼,显得极为冷清。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程悦怀抱着父亲的遗像,和母亲,程乐,叶敬希一起,把父亲安葬在了南山的公墓里。
程乐还小,一时不能接受爸爸突然去世的事实,哭得撕心裂肺,连眼睛都肿了。妈妈的哭泣却是沉默的,眼泪一直流个不停,捂着嘴不发出声音来。倒是程悦显得格外坚强,他一手拉着程乐,一手环着妈妈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他们。
或许是这段时间拖的太长,程悦每天都照顾着父亲,看着他日渐消瘦,心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在父亲的葬礼上,程悦才能相对的平静。
这个时候,程悦心里特别感谢远道而来的叶敬希。因为有他,程悦才能在昨晚把压抑许久的眼泪全部哭出来,才能在今天坚强的撑起濒临崩溃的亲人,给他们一点鼓励和依靠。
程家的人,总不能全部倒下。
平静的葬礼很快就结束了。
程悦的父亲,也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只留下那架白色的钢琴,孤单的立在黑暗的屋内,再也没有人敲响。
寒假结束之后,程悦跟叶敬希一起返回了学校。
二月中旬,北方的气候已渐渐变暖,却没想到两人返校那天,居然下起了大雪。
程悦自小在南方长大,从来没见过雪。而在北方上学的这两年,也鲜少看见今日般壮观的雪景。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在天地间飞舞。地上厚厚的积雪,如同给街道铺上了一层洁白的绒毛地毯。路旁的枯枝上也盖了层雪花,风一吹,飒飒飘落下来,如同舞动的精灵。
近处的街道,远处的房屋,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美到让人舍不得眨眼。
程悦就这样站在街道旁,看着美丽的雪景。
不远处,有好多小孩子兴奋的打着雪仗,其中一个调皮的孩子冲程悦眨眨眼,然后扔了一个雪球过来。
程悦怔住,眼睁睁看着那白色物体冲自己飞来……
手臂一紧,身体被强行拉离了雪球的攻击范围,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责备:“怎么看雪看呆了?也不小心些。”
程悦回过头来,看着叶敬希皱眉的样子,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叶敬希也笑了笑,伸手轻轻拍掉他肩膀上的落雪,然后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围在程悦的脖子上,细心的绑好。
“怎么冻成这样。”
——那张脸当然不是冻红的。
程悦心里清楚,嘴上却不能说,扭过头去,看着远处的雪景,微笑着道:“我们先到你租的院子里看看吧,好久没去了。”
叶敬希点头:“好。”
程悦低头,弯起嘴角,偷偷在大衣袖口的遮掩下,牵起了他的手。
叶敬希没有挣开。
自这个寒假之后,他似乎渐渐习惯了两人这样亲密的动作。
可程悦心里很清楚,他正在一步一步把叶敬希带进那个深渊里。
这跟他的初衷完全背离了。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后悔。
父亲过世后,程悦的想法突然开阔了许多。
因为父亲的去世,让他明白,失去和后悔的滋味,是多么难以承受的重量。如果说这段时间是他人生的低谷,那么他想,至少以后再也不会比这更坏了,还有什么是他程悦不能承受的呢?
同性恋又怎么了,人一辈子,为家人为朋友,思前想后,顾虑再三,活的那么辛苦。可在感情的事情上,总得自私一回不是。喜欢了,不敢尝试就放弃,那样才是真正的孬种。
自己喜欢的人,凭什么要让给别人?
再说,叶敬希似乎不讨厌他的接触,这更给了程悦信心和勇气。
不管以后如何,现在,程悦只想,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