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可爱的,这些话都是好的,带着善意与爱的,但是到了田臻身上,就要加一个也字,加了这个也字,不知怎么的,就显出一份大人没能察觉到的无处可去的勉强来。
田臻的好,只是夸田然时被顺带着想起罢了,如果没有田然的好,田臻的好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像是促销时,被红色胶带贴了一圈,谁看了都知道是多送的那份赠品。
很难说清,这种偏爱是如何产生的。
看起来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两枚雪米糍,不是吗。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虽然田然是哥哥,体质却要比田臻差一些,感冒发烧等一系列的小病小灾更容易缠上他。田然一生病,爸爸妈妈都会急得不行,妈妈更是整夜坐在田然的床上,抱着他哄着他,小声唱着歌安抚着他。最初田臻呆愣愣的,见哥哥有妈妈抱着,咕噜咕噜地滚过来,伸出小手攀在妈妈的膝头,眨着圆圆的眼睛,也想讨一个抱抱。
妈妈,抱抱。
妈妈忙着安抚因难受而哭闹不停的田然,分不出手去,就对田臻说,弟弟乖,自己睡觉觉啊,然然生病了,弟弟要乖一点。
田臻咬着手指看着在妈妈怀里一直哭的哥哥,点点头,又咕噜咕噜地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去,动手给自己盖好小棉被。
田臻想,哥哥真的比较可爱吧,所以连感冒都更喜欢找哥哥。如果他能可爱一点,感冒也会来找他,那妈妈也会这样一整晚的待在他的小床上,抱着他哄着他,小声唱着歌陪他睡觉吧。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虽然田臻是弟弟,两个人里却是更乖巧,更安静的那一个。与他相比,田然要更聪明更活泼,也更爱笑。
他尚在懵懵懂懂的年纪,但也已经知道要谦让哥哥。因为妈妈说过,哥哥身体不好,他们一起住在妈妈的身体里时,他吃得更多一些,哥哥吃得不够饱,所以身体就不如他好,所以他就要多照顾,多谦让哥哥。
他照顾哥哥,谦让哥哥,爸爸妈妈就都会笑着夸他,还是弟弟乖,弟弟知道不让我们c,ao心。
弟弟很乖,所以哥哥可以不那么乖。
弟弟不需要他们c,ao心,所以他们可以为哥哥c,ao更多心。
弟弟很乖,所以弟弟渐渐明白,他们是不一样的。
尽管他们剪着同样的头发,穿着同样的衣服鞋子,上同样的学校,学同样的乐器,吃同样的东西,但是他们是不一样的。
一种平衡似乎就此建立起来。
这种平衡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
可是田臻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世界上没有完全公平,不偏不倚,质量相等的两份爱。
即便他和田然曾在同一个身体里互相拥抱着来到这个世界,拥有一模一样的眉眼,但是田然早他获得的那多几分钟的爱,他是永远追不上的。
爸爸妈妈,他们肯定也爱自己。
可是这种爱,是不能够拿去比较的,因为他心知肚明,一旦比较了,他就是他们的第二选择。
比起深蓝色,田然更喜欢天蓝色,所以他们两个的衣服总是天蓝色的要多一点。
比起大提琴,田然觉得小提琴的声音更好听,所以五岁时家里就有了专门的小提琴老师。
比起芒果千层,田然更爱吃没有那么甜的伯爵千层,所以每周的下午茶起码有一半以上时间吃到的是红茶味的蛋糕……
而田臻呢。
田臻甚至喜欢的就不是蓝色,不是弦类乐器,不是千层蛋糕。
可是哥哥喜欢那些,他也不算讨厌,迁就一下,也并无不可。
田臻就在这样的并无不可里一天天长大。
直到发生了那个事件。
当手脚都以被捆着的姿势在黑暗中醒来时,田臻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完蛋了,他被绑架了。眼睛被蒙着,无法判断出周围的情况,但他能感觉到,哥哥也在这里。
这是双胞胎之间神奇的感应。
虽然四周很安静,但他猜那些把他们绑到这里来的人不会离他们太远。田臻不敢弄出什么声响来,只能试着悄悄动了动因恐惧而僵硬的身体,幸运的是,他碰到了一双同样被捆着的,温度熟悉的手。
他们俩没有声息地互相握了握彼此的手指。
最糟的情况,他们被一起绑架了。
不过这对他们这样家庭的孩子来说,不是完全没有防备的事。家里雇佣的接他们上下学的司机也不是一点身手没有的普通人。可是今天下午值日时他们俩闹了点小矛盾,放学还置着气,谁都不想那么快回车里,就没一道走。结果刚出校门,还没来得及去别的地方溜达,就已经先被绑来了这里。
从开始念幼儿园起,爸爸妈妈都对他们做过不止一次的安全教育,遇到这样的事情要冷静,要沉着,绑匪无非就是要钱,所以一定会跟爸妈联系的。而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激怒对方,等待对方和家里提要求,然后被安全解救。
流程他们懂,但到底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心里总难免害怕。在这片冷硬的黑暗中,他们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却不敢随便睡着,只能尽量挨着对方近一些再近一些。
像在树洞中等待寒冬过去的两只小动物。
察觉到了田臻的紧张,田然用力捏了一把他的手,用气音说着能转移注意力的话。
我好饿啊弟弟。
田臻回握他的手,我也是。
回家之后我们两个人分一个十寸蛋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