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了眼色,二人便一道半倚在错落有秩的假山上听起墙根来。
“我如今总念想着,是襄姬惹了母后生气,母后才撒手去了。”
奶声奶气的声色,稚嫩得很,阖宫上下除了照哥儿还能有谁,遑论这一声声的“母后”。
偏偏这话里还捎了一句襄姬。
徐杳煞是懊恼,心烦意冗,当下便想拂袖走了,到底还是循着假山里头的石径寻过去,立在照哥儿对面的一道茜色身形,正是徐眉黛。
此时正递着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帕子往照哥儿怀里塞,约莫是包着什么点心。
果不其然,徐眉黛笑意吟吟地露出一段腕来:“这藕糕你带回去吃。”顺势揉了揉照哥儿的脑袋,以致于照哥儿今儿梳的髻辫都垮了一些,照哥儿的头发丝比女子还软上几分,徐杳是知晓的,只因那上头戴的白玉簪还是她早上赏给他的。
到底还是上去将人往自己身后一藏,对上徐眉黛诧异的一对眸子,沉了声儿告诉她:“一来落英榭并不缺这些吃食,二来孙嬷嬷见不得照哥儿吃多了甜食。”
末了便成了徐杳在前头走着,鸢尾殿后,映哥儿则在中间跌跌撞撞亦步趋之,徐杳从始至终只同他一板一眼开口:“我若真将你母后气死了,你父皇第一个便不饶我。”
徐杳将照哥儿亲手交予孙嬷嬷后,甫一想起适才的种种情形,心里头便是一阵憋气窝火,当真是无名火了,这都教什么事呐。
原本打定主意只管着东侧殿的吃穿用度够了便是,结果第二日瞧见了孙嬷嬷大清早带着映哥儿在东侧殿的小苑里遛弯儿,穿得还是初见的一袭墨绿襦衫,暗叹一声孙嬷嬷到底是年纪大了不细致,又想着要内务府替照哥儿再裁两件厚实的冬衣才好。
徐杳自从揽了静姝皇后的遗子照哥儿过后,近来同长信宫都愈发不和气起来,统共一个月的晨省昏定,她便告了小半月的假,剩余大半个月不是往华清宫堂而皇之地躲了,便是佯作出一副耳提面命的模样往颜舜华跟前一杵。
说起来那抱琴也是个颇有福分的,足足挨了二十大板教人抬回长信宫去,颜舜华大抵是医治瑶光公主得出了几分心得,不过七八日抱琴便起身了。
这一日徐杳用罢早膳,正欲习字,似是想起什么,当即便唤鸢尾研了磨,教孙嬷嬷将照哥儿送过来了。她起了兴致,索性将桌案前的正位让给照哥儿,倘若照哥儿同寻常人一般,眼下也该到了上书堂的年纪。
她虽比不得鸿儒先生的满腹经纶,登高能赋,教起照哥儿习字来却也是手到擒来,照哥儿虽勉强识得两个字,腕力却太逊了些,连笔杆子都握不住。照哥儿刚开始还提得起兴致,后来便跟蔫了似的耸拉着脑袋,照哥儿性情好,纵然是不太高兴了也只喜欢噘嘴而已,无端端见着鸢尾提着鸟笼给方寸喂食,立时便精神起来了。
徐杳当即便许诺他,若是正儿八经写出一副字来便准他喂一回鸟,说到底照哥儿也抵不住徐杳闲来无事便揪着他精益求精,不过三五日便也教出模样来了。
统共也作出两幅画来,姑且也称之为书法罢,徐杳倒是当宝贝似的,还吩咐下去,左挑右选了将之裱了起来,挂在东侧殿照哥儿住所的小书房里,裱上去第一日便请了燕怀瑾过去鉴赏一番。
燕怀瑾才负着手踏进殿内,不动声色瞧了一眼,便指点起来:“左边这副是稍早些的,跟前这副是近两日的功课。可见照哥儿很用功,虽只几日差别,也看得出笔力不同了。”不以为然,指了几处痕迹太过得笔法字形,“只是过于急于求进,露了相罢?这书法不怎么出挑,框裱地倒挺匠气。”
“朕记着,你以前也是同朕一道习的字法,不比你如今的字迹,也过分隐没众人了些。”燕怀瑾笑意融融望着她,掌心掩在广袖下,顺势去探她的柔荑,“只是不管以往种种,如今又是如何,朕再不会认不出。”
徐杳煞有其事“啊”一声,“您那字法呀,命格薄一些的恐压不住。”
“净是浑说。”在她的指腹间摩挲起来,“徒弟学的不好,也该是师傅的不是。”
徐杳一时便兴致索然,想着只当照哥儿是个皇子身份好生将养着罢,他如今年纪虽小,人情世故却也略通达一些,虽心智不及旁人一些,但平日里谈吐都透着一股子灵气。
为着这事徐杳还传蒋太医来问了一番,架不住她刨根问底,蒋太医索性也不同她再说些之乎者也的话来打马虎,告诉她像照哥儿这样的情况往后一辈子便如此了。她这才明白过来,照哥儿这榆木脑袋只有在这样的年纪才能称得上灵气,若往后推二十年,那可就成了实打实的夯呆子。
不免又替照哥儿觉得可惜起来。
自这日之后,徐杳便不再对着照哥儿摆师傅的谱,有功夫闲暇之余,才将人从东侧殿唤过来,教他习得三五个字,也只当玩乐一般,渐渐地,教照哥儿习字这件事便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照哥儿虽后知后觉,到底心思也细腻一些,有时候宁愿同宦人宫女们在一处嬉闹,都不愿往正殿来了。直到有一回燕怀瑾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