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练武房。
午后的阳光飘飘扬扬地透过窗柩洒了进来, 盖在里面打架打累了之后就近胡乱躺下睡姿各异、四仰八叉地挤在一张美人榻上的三个少年郎君身上, 须臾后, 睡得正香的三个少年之中, 躺得最靠里的那个眼睫轻轻颤了颤, 瞬息之内, 身手敏捷地从榻上兔起鹘落地一跃, 轻轻点地,没有惊醒旁边的任何一个。
武宗皇帝怀着对妹妹羲悦竟然突然开口说话的震惊缓缓张开了眼睛, 发现少年的自己正毫不讲究尊贵高下的与两个少年郎挤成一团的睡在一起, 武宗皇帝并不是一个素有架子的帝王,但毕竟是做了十来年的皇帝了,乍来这么一下, 还真是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颇为不自在地赶紧起来了。
武宗皇帝略略一打量周围的环境,便立刻颇有感触地回忆起来,这里是自己少年时期日常混迹、挥洒汗水和不必要的多余精力的练武房, 而榻上的两个少年......
大头倒算了,当初被困在大草原上时, 彼此光着屁股偷胡人衣裳的时候都是有的, 互相之间什么没见过,但另外那个......武宗皇帝眉梢微皱, 目光颇有些锐利地落在了榻上那个面容姣好、肤色苍白的少年身上——他不是二哥, 也不是大头, 他是谁?他怎么会在自己床上?!
郇瑾自幼便对旁人的目光尤其敏感,武宗皇帝又是仗着二人熟睡,眼神肆无忌惮地到处打量,郇瑾乍一惊醒,对上武宗皇帝探究的眼神,脸色立刻就变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郇瑾顺手抽出睡前就近放在美人榻边的双手剑之一,直取武宗皇帝心口!
——一出手便是必杀之招,倒是好狠毒的心思!
只是未免,也太稚嫩了些!
武宗皇帝略一闪身,擦着剑锋避过,双指一挑,夹住郇瑾手中的剑身,再狠狠一用力——练武房给皇子、伴读们练习所备的武器,自然不可能有多锐利锋强,那剑身几乎是毫无疑义的,便被武宗皇帝单手折断了!
郇瑾面色大变,回身跃于榻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正睡得死沉的傅怀信,然后不待傅怀信惊醒,强撑着气势疾言厉色对武宗皇帝呵斥道:“......你是什么人?......你不是我表弟!你把殿下弄到哪里去了!”
只是毕竟还是个孩子,那被断剑划破的手,微微垂落在身侧,指尖颤动不停,就武宗皇帝看来,几乎是有些色厉内荏了。
但倒是一种让人心软的“色厉内荏”。
武宗皇帝笑了笑,倒是起了逗弄的心思,反问道:“我如何就不是你表弟了?......我们明明方才还睡在一张塌上,怎的你一起来便翻脸不认人?”
心中却不由微微纳罕,这是我哪个便宜哥哥的表兄弟,心眼多的快比得上筛子了,这么欠揍的一个小子,前世倒是不曾见过?
郇瑾指尖颤动不停,眼眸中警惕戒备疑惑惶然之色接连交错,片刻之后,警戒之色缓缓退去,垂下眼睫,不好意思般羞涩地笑了笑,小脸通红道:“对不住,对不住表弟,我,我睡糊涂了,我脑子方才不清楚......你,你没事吧?”
郇瑾一边口中不住地道歉,一边缓缓地靠到武宗皇帝身旁,低头作势要去查探武宗皇帝方才被他差点击到的伤处......小小年纪,变脸的速度,倒是叫武宗皇帝叹为观止了。
“我无碍,”武宗皇帝一把擒住郇瑾靠近后乍然暴起从袖中顺出的匕首,反手一个错身,郇瑾眼前一花,那匕首已经到了武宗皇帝手中,再定睛去看,已经被武宗皇帝夹在手中挟持在了郇瑾的脖子间,武宗皇帝此时才又施施然地补充上了后半句,“如果表哥再把袖子里的匕首收一收的话,我就更无碍了......表哥待表弟这般的狠毒刻薄,可真是让人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啊......”
武宗皇帝揶揄的话说出一半,脸上怡然自得的笑意便缓缓退去了。
傅怀信手中,潺水剑已然出鞘,直指武宗皇帝心口。
——那把曾经追随虞宁侯上过宣府战场、后来更是跟着傅怀信在青州战场上大放异彩、据传曾是景帝从江南第一杀手潺水客手中夺来授予自己最心爱的子侄渔阳侯的潺水剑......自然是当世难得的神兵利器,吹毛断发,锋锐无匹。
武宗皇帝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还会被潺水剑指着心口。
“你是什么人?”傅怀信冷冷地审视着挟持着郇瑾的武宗皇帝,投鼠忌器之下,只能先行缓兵之计,冷冷地质问道,“......殿下在哪里?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交出殿下,饶尔等一个全尸!”
傅怀信就是再迟钝,也知道四殿下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就突然唤自己的表弟叫起“表哥”来了!
武宗皇帝不由暗自郁闷了,暗道朕的伪装就这么差么?一过来就一个两个的,全都能看透了......而且也不对啊,当年在练武房的时候,朕的伴读不是崔七和卢四俩废物点心么?今日这两个是打哪里来的?大头也就算了,早遇着晚遇着早晚都是要遇着,除了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