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口型道:“我的剑……”
“要皇兄还是要剑?”废太子问。
皇帝似是陷入矛盾,半晌又挤出声音,困难地答:“不敢要……”
这有什么不敢的。废太子怜悯地摇了摇头,取了床边挂着的丝帕为他擦去面上的泪,道:“反正是没有剑了,只有个皇兄,看你要不要。”
皇帝马上拽住他衣物,咬着嘴唇,一副胆怯又渴望的模样。
看他这样子,也不必过多确认,便能知他多半是烧坏了脑子。废太子牵着他的手,那原本漂亮纤长的指节如今也是皮包着骨,关节处有厚厚的茧子,是握笔批奏章时磨出来的。废太子垂着眼睫,摸他茧子,又轻声诱导好几句,皇帝这才答道:“皇兄会走,剑不会……”
他每说一个字,嗓音便哑上一分。废太子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了,又靠得很近地说:“皇兄已经带你走了。”
皇帝怔怔。
“只要你听话就不会丢下你。”废太子道,“暂离是有事要办,一直呆在你身边怎么照顾你?再睡一会,等会起来喝药。”
皇帝躺回床上,废太子掖掖被角,夸奖般摸他脑袋:“乖。”
出了房门,他面上的笑意消失了。他遣部下去请大夫,又派人去查探京城的消息。
皇帝熏坏了眼睛与嗓子,大夫诊断后开了药方。喉咙尚且好办,只要修养一阵子不开口好好服药便可恢复,但两眼多半是熏坏了角膜,凭他这寻常大夫的医术难以完全治好,他只能尽力而为,留了滋润明目的药膏。
而皇帝的臆病,多半只是发烧的后遗症,只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多半自己就能恢复。
废太子亲手喂他喝药,又唤他睁眼,为他涂抹药膏。皇帝略有不适,两肩时而缩起,但两眼一动未动,乖乖地让他上药。
“二弟这个模样,可还记得字怎么写?”废太子摸着他的脑袋问,“皇兄有事要问你。”
皇帝点头又摇头,握了笔,皱眉下笔。废太子拿着那纸仔细辨认,结果哭笑不得,结果完全不知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先前的疑问只能再次压下。
在他带皇帝从皇宫逃出后第七日,京中传回了消息。
宁王夺位后,柳翰林公布皇帝所留诏书,为废太子沉冤昭雪。而宁王也不知怎的,在那御书房中当真搜出一具尸体,向天下人宣布皇帝已因自焚而亡。
皇帝在位五年,虽说算不得有功无过,但也算是治世清明,此死也不过是为了禅位于宁王。宁王为他大办丧事,又迁废太子墓,一同葬入皇陵。
听过部下回报,废太子不由笑道:“这四弟,我与二弟皆未死,他都葬了些什么东西入皇陵。若让父皇知道了,怕是要气得夜半还魂打他。”
再看皇帝神色,魂不在此处,废太子又拍拍他脸:“二弟可听明白了?”
这数日来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二弟静养,这人总算平静了下来,没好转多少,但至少未再恶化。他闭着双目,听得废太子询问,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反应过来,开口欲言,又被废太子一指点住嘴唇,示意不准说话。
他眼睫轻颤,还是坚持地开了口,以不用嗓的气声说道:“我与皇兄同葬……”
嘴唇开合时在那指上轻磨,热气吹在指腹。废太子定定看着他,他停口,片刻后竟像是笑了,嘴角浅浅地勾起。
这么不吉利的事,有什么好笑的。
当真是个傻子。
第十七章
皇帝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又似是被魇住,神智与孩童无异,自是毫无安全感,终日只粘着兄长。虽说经过劝诱,他能放废太子暂且离开,一人安静呆着,但夜晚睡时若无废太子陪在身旁,他便为噩梦缠身,不得好眠,是以二人夜夜同寝。
废太子饶有闲心,向他说起幼时趣事。
废太子长他两岁,因他是自己头一个弟弟,对他甚是喜会的
第一篇文章不是向母妃也不是向父皇,而是向弟弟先念的。他对着个小娃娃摇头晃脑,小娃娃什么都不懂,听得晕头转向,还要拍手为他称好。
御花园中新栽了属国进供的奇花异树,他偷摘一朵又一朵,最后几乎摘秃了,编出一个花环。父皇趁着好春时领皇后来赏花,结果秃了整整一丛,怒而找来问罪时,他正一脸高兴地把花环往二弟头上戴。
后来有了新的弟弟妹妹,他领着的孩子变多了,二弟那性子里的懒散也便显出。废太子被簇拥在弟弟妹妹中央,二弟则远远地看着,若要唤他,他便摆手称自己不愿掺和,独自跑远。
仅有小皇子公主们散尽时,二弟才会主动来到他身边,口气淡淡地说:“皇兄除了读书还要玩小孩儿游戏,也不嫌累,不如同我一块儿躺下来歇息。”
说到此处,废太子顿了顿,弯着眼睛捏捏他的鼻子。他闭着双眼,只是眼球在薄薄眼皮下微动,还未睡着。
“你可真是。”废太子长出一口气,“自小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