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天光乍亮,旭日未生,东方一片鱼肚白。
王大贵依约送来了衣服,竹青的蜀缎被制成了时下文人墨客大爱的襕衫,上面还添了玄色绣金色竹纹的滚边。
定好的是辰时出门,卯时二刻的时候沈毕之便穿戴整齐等在偏门外了。
京都的大户人家,平素自己人出入走的都是偏门,女眷和下人都走的后门,只有贵客上门时才会大开中门。
陆邦媛带着采薇姗姗来迟,到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二刻,整整比之前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
当是时,天光大亮,沈毕之背靠着门口的拴马柱坐着,嘴里还叼了一根青草,看上去倒有些惬意。
不过,这都是表象,事实上,沈毕之已经等的很不耐烦了。
陆邦媛走过来,遮出一片阴影。
沈毕之抬头去看她,逆着光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见她穿一身桃红色。或许是因为出门的缘故,她选了一条交领襦裙,将整个人捂的严严实实,只裙摆上开着的朵朵浅黄绿色小花是一点亮色。
三个月,沈毕之没见过如此正式打扮陆邦媛,那满头的珠翠即使背着光依旧晃眼的很。
陆邦媛伸手,想要去拉沈毕之起身,伸到一半突然受到惊吓般将手缩了回去,她小声地道歉,“毕之哥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哪怕心里不满,沈毕之还是起了身,吐出嘴里的草茎,笑的一脸温和,“没事,我也才来不久。”
没事?蔷薇腹议道,半个时辰前您还说女人就是麻烦,下次说什么也不带媛小姐出门了!
陆邦媛可不知道半个时辰前沈毕之曾经说过这样诛心的话,还满心欢喜沈毕之的体贴,更加不遗余力地夸奖,“毕之哥哥,你穿这颜色,比哥哥好看多了!”
“呵!”沈毕之笑了一下,但那笑多少有些牵强,侧过头去看她,“好看是应该用在我身上的吗?”
“呃……我……我……”陆邦媛一时之间倒是有些语塞。
沈毕之这下倒是笑的开心,“要我说,这好看二字,应该用在媛小姐身上的。今儿个这妆很衬媛小姐,特别是额间的桃花,好看极了。”
陆邦媛羞红了脸,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采薇轻轻推了推自家小姐,小声提醒,“小姐,不早了,再不出门都要晌午了!您不是说要带沈公子好好逛逛吗?”
陆邦媛下意识地抬头,脸依旧很红,却故作镇定地开口,“毕之哥哥,我们走吧?今天不坐马车,就随便走走!”
沈毕之这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门口既没有马车,也没有马匹。
“媛小姐想要去哪?”沈毕之问道,反正她又不能和陆邦媛同坐马车,骑马和走路于她无太大区别。
陆邦媛一脸的兴奋,“我一朋友说,朱雀大街来了个杂耍班子,还有猴戏,我们就去那看看行吗?”
朱雀大街?沈毕之一惊,连忙收敛了惊讶的神色,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哪个朋友啊?”
“吕燕语。”陆邦媛不疑有他,倒是很痛快地回答了。
沈毕之一副惊讶的表情,“吕?双口吕?那他们家是?”
陆邦媛倒是多了个心眼,“毕之哥哥怎么对她这么感兴趣?”
沈毕之倒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前些日子,慕姑姑说想要为我介绍一个姑娘认识,那姑娘也姓吕。”
“我娘要把礼部尚书吕大人的女儿介绍给毕之哥哥?”陆邦媛大惊失色。
沈毕之只说慕蟾宫想要介绍个人给自己认识,可陆邦媛见过太多他娘以介绍为名替陆邦彦相亲的场面,理所当然的就想到了那上面去。
陆邦媛有些难过,觉得她娘宁可介绍别人家的女儿也不让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胳膊肘往外拐的实在严重。
然后,陆邦媛想到,吕燕语曾说自己心仪二皇子,可是如今吕家未嫁的除了她只还有她的一个嫡姐吕凤歌。又想到,吕燕语说自己同这个嫡姐关系不睦,但是这段时间却对沈毕之的事很上心。
好你个吕燕语!还说什么和嫡姐不合,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巴巴地帮着跑过来打探毕之哥哥的消息!枉我将你当作朋友,你就这般对我?是不是还在背后偷笑我识人不清啊?陆邦媛如此想到,却是将那昔日的好友暗自恨上了。
“原来就是这位吕小姐啊?”沈毕之明白陆邦媛想岔了,却也不纠正,因为就是她故意如此误导的,只顺着说道,“她竟然和媛小姐是朋友,那媛小姐定然是知道她的为人和喜好了。她喜欢猴戏?”
陆邦媛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显,只问道,“毕之哥哥和吕凤歌见过了?”
吕凤歌?不是在说吕燕语吗?怎么又变成了吕凤歌了?沈毕之茫然,不过她不能让陆邦媛看出来是自己在瞎编,只得如实说道,“不曾。”
“那就好!”陆邦媛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语气欢快地说,“毕之哥哥我和你说,不见就对了!那吕家姐妹一个比一个长的丑,心眼不好,脾气还特别差,毕之哥哥不见她们实在是太明智了!”
沈毕之只是想用一则八卦将去朱雀大街的事岔过去,没想到陆邦媛竟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沈毕之感觉有些诧异,狐疑地看了陆邦媛一眼,问道,“那位吕燕语小姐不是媛小姐的朋友吗?”
“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了!”陆邦媛瓮声瓮气地说道,语气里有些怒意,“我陆邦媛不和心眼不好的人做朋友,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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