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有四城门,东西南北各一门,其中以南门车马最甚,川流不息。是以南门在朝堂被称之为盛德门,意为天子有德,则天下兴盛。
而民间更多地称南门为龙门,一来是因盛京繁华,大凉无匹敌,进了南门则离富贵近了一大步;二来是因科考进士殿试之前须高头大马,怀揣召见凭,穿南门而过,有“鲤鱼跃龙门”之吉祥寓意,因此民众以此命名。
由于南门车水马龙,城楼有五门,中为大正门,非达官贵人与平日礼典不开放。平民百姓进城左二门行,走贩行商进城右二门,持不同进城凭令,以备检查。
乔婉清与宗政南灏走的是正门。
“县主,盛京到了。”含韵走前撩起车面帘,瞧了瞧高大巍峨的城门,官兵森严,井然有序,放帘子回过头禀告道。
听着含韵声音中不经意表露的兴奋,乔婉清却是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之中,敛去眸中的熊熊仇恨。
宗政南鸿,你就是活在这样的地方啊。
终于再次回到了盛京这个地方,她不是简太仪,不是宗政南鸿的妖妃,今生她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来到了这里。她为她自己而争,誓要将宗政南鸿前世的砝码一一抢过来!
饶是她也忍不住轻轻往外看去,那城楼上金光闪闪的两个大字,才让她真正产生了真实感,她是真的回来了。
路上,因男女之别,乔婉清与宗政南灏早已分坐马车。宗政南灏在前方引路,因此他直向大正门而去。
只是由于要躲避路上的暗箭埋伏,两辆马车都是简朴至极,风尘仆仆,几乎是瞬间便被禁军围了起来。
乔婉清从腰间取下金镶青玉腰牌牌,中刻闵宁县主四字,绕字而绘晚香玉,更显天威恩赐。她将腰牌递予冰灯,令她交予查检。
可未等冰灯迈步下车,马车已开始缓慢前行。她迅速掀起车帘子一角瞧了一眼外头,只见白雪覆地,禁军垂首,默然无声。
冰灯飞快地把车帘子重新放下,嘟着嘴将路上购置的手炉塞到乔婉清手里:“这么冷的天,冷风都灌进来了。”
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乔婉清收紧手炉,看冰灯佯怒模样,有些无奈:“好了,我冷不着。”这妮子都快把沿路卖冬衣的铺子都搬光了。虽然乔婉清前世早已适应了盛京的寒冬,但这身子却是第一次来,说是不冷,实际上确实有些哆嗦。
她看着手炉的繁复花纹,想起方才瞧见那一幕,却有些凝重,他究竟是什么人?竟让禁军亦如此毕恭毕敬,禁军垂首,殊荣所在。
乔婉清与宗政南灏在凉宫南门处分了手,出示了腰牌,便进了凉宫。他望着她暗红马车缓缓驶入宫门,倏尔有种怪异之感,撩起车帘子的手毫无预兆地颤抖起来,总感觉心里闷闷的。
他皱紧了眉头,嘱咐元明几句,直至再也望不见她的后,方才往王府赶。其实对王府无甚念想的,只是个空荡荡的府邸罢了。
进了宫没走多远,马车便被拦了下来,须得换乘轿子。乔婉清披上雪絮羽锻斗篷,方一下来,发现竟飘起了小雪。有些细细碎碎的竟落在了她眉上。
含韵忙不迭地撑了伞,乔婉清才清楚瞧见等在轿子旁的一位嬷嬷,穿着品蓝纹锦宫装,撑着伞,面上带着规矩的笑。若是从未进过宫的,倒真还以为她恭敬顺从了,可惜乔婉清最是知道宫里捧高踩低的“盛况”。
都说盛京官多,随便天上掉下个馅饼都能砸中好几个五六品官。这虽然是夸大之词,但盛京五品官根本不缺。她乔婉清自大凉南方小镇来,又是堪堪正五品的品级,难免有人将她视作乡野女子,根本不给予任何尊重。就如方才,原本的规矩就应当那嬷嬷在马车前撑伞候着,免得雪落到主子身上,可那嬷嬷只站在轿子旁,看着雪落于她身上,独独撑着伞遮着自个,可以说对她没有半分对主子的敬畏,是欺她不懂礼。
乔婉清如非必要,向来不憋屈自己。何况面对的只是个被派遣来接五品县主的小小嬷嬷,动动手指头便能对付了的人对自己不敬,乔婉清不必也不欲大度。若是不杀杀她的威风,恐怕这宫里不出半天就传出乔婉清好拿捏的闲言碎语来。
她瞧也不瞧那嬷嬷,直直往轿子去了,半分没有停下给嬷嬷行礼的机会。涟舟熟练地打起轿面帘,乔婉清抖抖方才不慎落在身上的雪便钻了进去,待得起了轿,才从轿中冷冷说道:“嬷嬷是哪宫的人?”
“老奴是殿中省尚乘司的掌事嬷嬷。”
“从八品果真是大官,见着我这县主都没得行礼!”冷哼声从轿子中传了出来,掷地有声竟然令得两个轿夫也脚步一顿。
“县主冤枉啊!方才...方才...”那嬷嬷被吓住了,然还是嘴硬着。
“我便走得那般快,你当真连一点行礼的时候也无?”乔婉清笑了,笑意中却是带着闻者可晓的嘲讽之意,“那真对不住了,我走得太快。”
听得这句话,嬷嬷的额头霎时冒了汗,这野县主竟是晓得自己的不妥不敬!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乔婉清最后一句话彻底将她吓倒在地:“你且去吧,我问问路,也就到了地儿了。”
县主这是在撵她走,但她是万万走不得的!此事是皇贵妃亲自交待了的,千叮咛万嘱咐要予初来的闵宁县主些许好印象,若是她被撵走了,便都知道是县主不满意她的服侍,到那时只需县主在贵人主子面前言语一句,她便少不得一顿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