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天苦求了许久的甘霖也如愿降洒到了大地, 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但这一年对于周国国民来说,过的并不容易, 所以他们比往年更加注重腊祭之礼。
腊祭, 天子祭万物群神,诸侯祭天地日月,士人和平民只需祭祀家祖。就在忙于打扫清洁、预备精洁祭品、拣选吉日良辰准备祭祀先祖之时, 国人惊奇地发现, 城外那条通向王城的驰道之上,每天都有浩荡的车队辚辚而来,国民所熟知的曹侯, 杨伯、刘子等几个小国诸侯已早早到了,入了王城, 这本司空见惯, 但除了这几人,今年竟不断还有新的大人物陆续抵达洛邑了。
先是郑伯, 再是晋国世子颐,继之宋公、鲁侯……最令周国国民感到吃惊的,还是最后一个抵达的诸侯, 齐侯和世子姜突。
要知道,齐侯已经接连十数年没有参加过周国的腊祭了,没想到今年,他竟也带着世子亲自赶来。
当今天下,国力最强大者,当数边境四国和中原小霸宋。今年周国的腊祭,除了一向自立称王的楚国和穆人之外,晋、宋、齐三国竟齐齐而至!
齐侯和世子姜突乘坐的马车出现在王城外的驰道上时,吸引了许多周人的目光。
晋宋齐这些大国都来了,各自依附于这几个国家的小国国君闻风而动,自也动身赶来,于是这小半个月,王城外的驰道之上,到处飞扬着马车经过时卷起的滚滚黄尘。
诸侯抵达,不可草率擅自入城,须按爵高低先落脚于舍馆之中,周王派使者带着天子冠服和玉璧至,慰问路上辛劳,诸侯亦呈上相见之礼,择日再身穿礼服,手持玉圭,出馆舍乘坐玄车入城。
王城之中,那条已经沉寂了多年的通往王宫皋门的跸道,再次开始热闹了起来。
许多周国老人都说,如此盛大的情景,上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是几十年前上代周王在位之时,说到激动之处,向来有王民风范的周人,未免也变得热泪盈眶了起来。
……
就在周国王城因为即将到来的腊祭而渐渐沸腾起来之时,于此同时,位于千里之外的穆国,正悄悄地完成了一个对于穆人来说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的改变。
随着乌戎和义渠联军的瓦解,西北数十戎国彻底依附于穆,穆国将大片土地纳入版图,国土面积不但剧增,西起陇西,东至华崤,绵延长达千里,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的西北后方从此稳固无忧,借着华山、崤山之险,穆国从此,东可进中原,西可退守故地,其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就在昨夜,这支将戎狄打的溃不成军的由穆国虎挚锐士组成的浩荡军队,在国君庚敖的统领之下,一路行军,回到了国都。
无数的穆国国民夹于道旁相迎,向身披甲衣,高高坐于战马之上的年轻国君行跪拜之礼,战歌四起,气氛之热烈,比之千里之外的王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庚敖入国都,于王宫见群臣,随后大犒军队,对将士行完封赏,当即单独召宰夫买入宫。听到宰夫买的脚步声起,他离座,快步亲迎,请他入座。
宰夫买额头的伤口已痊愈,但仔细看,依然留有一道疤痕。
庚敖面露愧色:“因孤之故,累叔父受辱至此地步,实为孤之过!”
宰夫买慌忙从座上起身,躬身道:“君上何出此言!君上亲率我穆人将士,血战戎狄,我所受的,不过区区皮肉小伤罢了!君上不怪我辱没使命,在晋人面前折了我穆人的颜面,我便感激不尽了!”
庚敖过去,再次扶他入座,目露沉色:“叔父所受之辱,孤记住了,日后定会替你加倍讨回。”
宰夫买道谢,二人又话了几句,庚敖忽话题一转:“孤听闻,周国此次腊祭,天下诸侯,十之七八都已齐聚洛邑,叔父如何看?”
宰夫买人在丘阳,洛邑的消息却是时刻关注,颔首:“臣亦有所知。”
“愿闻其详。”
“郑伯至洛邑,是为公子缓落到了周王手中,意欲回旋,要回公子缓这个心腹之患;宋公是为了封爵;鲁国本掌管周礼,此种场合,天下诸侯俱到,鲁侯能不去?至于晋国世子颐与齐侯……”
他看了眼庚敖的神色,微微咳了一声。
“若我所料没错,应是为向周王求亲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