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天晚上胡乱凑合的,早晨没起来吃,撑到这会儿已经头晕眼花了。
路旁有包子铺,大肉包子三文一个,素包子三文两个,另外有小笼包,十文钱一屉。
方静死缠硬磨花五文钱买了一只肉包子两个素包子,包子刚到手,顾不得烫,三口两口吃完肉包子,让店家用油纸将素包子包起来。
吃完包子,方静浑身又有了力气,盯着绸缎铺子外面悬挂的缥色布料错不开眼。
缥色像淡青,却比淡青娇嫩,隐隐带着点绿。
杨萱就有件缥色袄子,配素色纱裙穿的,看上去舒服极了,就像是刚下过雨的田野,清新怡人。
方静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碧色袄子,这还是三年前客商没过世的时候添置的,早洗得褪色了,看着就显老相。
可她还不到二十岁,不说青春正盛,但也完全不到老的年纪。
吴家村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寡妇,被村里杀猪的屠户看中,接回家里做小,天天吃的满嘴油光。
她也想再嫁人,不再为了糊口劳苦。
但是拖着个病重的娘亲,想再嫁谈何容易?
方静突然就想到了萧砺。
萧砺比她大三岁,现在还没成亲。
他肯定不会嫌弃娘亲累赘,又能赚银子。
一个人租赁这么大院子不说,还养了马。马比驴或者骡子贵重多了,吃得也娇贵,一个月口粮都顶得上两个人的嚼用。
方静不奢望能当萧砺的正妻,可当个姨娘也行,有之前的这份恩情,还怕他的正妻为难她吗?
如此一想,方静的心顿时热切起来,她毫不犹豫地走进绸缎铺,指着那匹缥色布料问道:“这布怎么卖?”
伙计打量她两眼,礼貌地笑笑,“这是顶好的杭绸,三两半银子一匹。”
方静惊讶一声,红着脸道:“我用不了整匹,就做件袄子。”
伙计估摸着方静的尺寸,“这是小匹布,至多裁两身衣裳,姑娘差不多得要六尺长。”
方静犹豫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那就给我裁六尺。”
伙计量好六尺,又格外富余出一寸的边,收了一两银子。
待方静回家,方母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得先喝了一碗冷水,凑合了个水饱。
方静连忙把包子拿出来。
三伏天,包子还温着,正好入口。
只是拳头大小的包子根本不够,方母吃完一只反而觉得更饿了。
方静叹道:“包子实在太贵了,就这还花了三文钱,咱们夜饭早点吃,”顿一顿,又开口,“娘,要不您住到跨院去,让萧哥哥住在东屋?”
方母狐疑地问:“你折腾这一趟为啥?”
方静道:“萧哥哥比我大了近三岁,虚岁都二十三了,身边连个人伺候都没有……”
方母一听就明白,摇头表示不赞成,“阿静,好女不嫁二男,你得守妇道?”
方静冷笑,“我是想守,可我能守得起吗?我一双手连咱们两人吃食赚不出来,让我守着喝西北风?现在萧哥哥能伺候您,可以后他要是娶个厉害娘子,能容得咱们住在家里?要不是您在,兴许我早就另嫁了,这会儿萧哥哥不嫌弃您拖累,娘就别跟着添乱了……”
☆、第 143 章
方母黯然。
有年冬天为了节省柴火, 她在冰面上凿了窟窿洗衣裳,方静跟着去玩,不当心掉进河里, 棉袄棉裤都湿了。
她怕方静冻着, 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包着她一路跑回家。
方静安然无事, 她却受了寒。
那时家里穷得几乎揭不开锅, 她既没钱去瞧郎中,又拖拉着孩子不能歇息,只能一天天地熬,终于把自己熬出病来。
若非被她拖累, 方静早就在周遭寻到婆家了, 何至于嫁个死了原配的老男人?
那客商跟方母差不多年纪, 当时说得好听, 娶回来是要当家做太太的。
岂料客商短命, 他那老娘活得却硬实,五六十岁的人嗓门大的能震破天。
如果不是她,兴许客商老娘能让方静在家里守寡。
守寡日子不好过,总比吃了上顿没下顿好。
方母自觉亏欠了方静,而且方静说得在理, 眼下萧砺没成亲, 银钱由他自己做主,可以补贴她们,可真要娶了媳妇,就得让媳妇管家。
谁知道将来的媳妇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能不能容得下她们娘俩个?
方静见方母面色松动,趁热打铁道:“娘帮衬着我些,萧哥哥敬重您,您说话他总归会听……娘也别对再嫁有成见,我才二十岁,还有大半辈子要活。现在我眼神好,能绣个香囊荷包勉强吃口饭,再过十年眼神不行了,咱们俩靠谁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