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和程郑对视一眼,神情茫然,“谁?”
程宗扬一摆手,“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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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景拿起奏疏正看、反看、横着看、竖着看、斜着看,对着太阳看……
秦桧道:“此人一笔隶书虽然不见得高明,但笔锋刚劲有力,犹如刀刻,末笔又深又险,多半是惯用刀笔的积年老吏。”
卢景折起绢帛一角捻了捻,试了试手感,又凑到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甚至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墨迹,然后啐了一口,说道:“绢帛质地发黄,手感略粗,是舞都出的柞蚕丝。这种丝帛价格低廉,洛都用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倒是这墨,用的是炭墨——写奏疏的人,肯定不是在朝的官员。”
程宗扬没听懂,“为什么?”
“朝中郎官以上,朝廷每月都会赐愉麋墨。愉麋墨是松烟墨,跟炭墨是两回事。”卢景道:“给天子上疏,没有人会留着好墨不用,除非他没有。能给天子上疏,还不是朝廷的官员,会是谁?”
程宗扬心头微动,浮出一个念头:天子秉政没有多久,在朝廷以外的势力只有一个,难道是云台书院?
秦桧道:“这笔迹如何解释?”
卢景寻思道:“也许是哪个老吏被贬职——”“不用找了。”程宗扬道:“我上次起,射声校尉陈升被去职之后,就在云台书院闭门苦读。他出任射声校尉之前,在军中当了二十年的书佐。”
程郑皱眉道:“我与陈升打过交道,他虽然有刀笔的功夫,但未必能写出这样的奏疏。”
“可能陈升只是参与者之一,议定之后由他抄录。”
“解铃还须系铃人。”秦桧道:“多说无益,待我去看看是哪位大贤。”
“你就这么去登云台书院的门?”程宗扬担心奏疏的内容泄漏出去,一旦被人得知,立刻就是是爆炸性新闻。
“有了方向便好。”秦桧笑道:“徐公公想必已经等急了,我先把这奏疏送回宫里。”
第六章
众人分头办事,程郑去联络赵墨轩,策划下一步行动。敖润回去送奏疏,秦桧则与冯源一道,前去找徐璜打探门路。
卢景是来给哈米蚩送药,顺便替换斯明信。如今剧孟、严君平都藏身此地,绝不容有失,他们两人无论去作什么,都会留一人看守,寸步不离。程宗扬也惦记着内院的安全,正好与卢景一道过去看看。
两人穿过客栈的暗道,到了剧孟等人藏身的文泽故宅。这处旧宅已经多年未曾住人,紧邻客栈的后院有两排土坯草房,形成一个窄窄的夹道。一条大汉正守在道口,虎背熊腰,神情阴郁,却是刘诏。他伤势已经恢复大半,但同来的十名伙伴只剩下他一人,神情间不免多了几分郁色,从上清观回来后,他便每日守着衙内,不敢稍离。只要他在这儿,高智商就在不远。
果然,已经胖了好几圈的高智商正坐在一间土房门口,把一条腿的裤子捋得高高的,指着腿上的伤痕,口沫横飞地跟青面兽吹牛。
老兽是实诚人,早被高智商说得懵圈了,瞪着牛蛋大的眼珠一个劲儿点头。富安拿着一只茶壶蹲在门槛边,一边笑眯眯听着,一边瞅准机会递上茶壶,让衙内喝口水润润嗓子,好有力气接着吹牛逼。
“你这是闲的吧?”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没事干给我劈柴去!”
高智商赶紧放下裤子,涎着脸道:“我这不是来看望哈大叔的吗?兽哥一个人在这儿也怪闷的,我们聊聊天,也好让他舒舒心。”
程宗扬往屋里看了一眼,房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土堆,像座孤坟一样,平添了几分阴森。
“哈老爷子怎么样了?”
青面兽还没开口,高智商就抢着道:“哈大叔说了,这就跟孵鸡蛋一样,没动静就是好动静,等孵完出来,又是一条好汉!就是时候久了点。”
青面兽“嘿嘿”一阵傻乐。
程宗扬找了十几个大夫,都说老兽人的腰椎是没救了,运气再好,往后也只能瘫在床上。最后还是哈老头自己清醒过来,拿了个法子,让青面兽在地下掘了个丈许深的大坑,把他整个埋进去,就像冬眠一样,在地下沉睡。哈米蚩是兽蛮巫师,天生具有与大地沟通的能力。程宗扬虽然觉得从大地汲取力量恢复身体的医疗方案很不靠谱,但哈米蚩恢复的速度着实令人惊讶。不到一个月时间,他身上的外伤已经尽数恢复,眼下只剩受伤最重的腰椎还在滋养。
卢景拿出一只鼓囊囊的布袋递给青面兽,“这是哈爷上次说的草药,把它碾碎,掺到土里……”
“我来!我来!”高智商赶紧接住草药,拍着胸脯道:“卢五哥你放心!我保证把它碾得碎碎的!”
卢景朝他头上拍了一记,“没大没小的……叫叔!”
高智商嘻笑道:“我不是怕把你叫老了吗?”
程宗扬道:“严老头呢?”
“还在里面呢。”高智商压低声音,“我刚悄悄瞅了一眼,那老头跟魔障了似的,对着墙一个劲儿画圈圈,好像在诅咒谁……师傅,你可小心点啊。”
程宗扬眉头微皱,严老头算是被剑玉姬那贱人忽悠惨了,到这会儿还没拗过来。那家伙看起来像是个好好先生,挺好说话的样子,内里却像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旦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卢景道:“他出过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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