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没事儿人似的,给病人按脉。
伙计学徒们,则做些打下手的活计。
药柜前面的小桌上,已经架了专门用来切药的小铡刀,纪五味就站在那边,手上按着铡刀,下头是块切了一半的天南星根茎。
但他这会儿没切,正在跟一个身穿青色直缀的人说话。
不是旁人,正是应了陆锦惜吩咐,来这边请鬼手张的潘全儿。
纪五味道:“这一大早,还是来请我师父的么?”
“可不是,不过这一次也不急。”
潘全儿笑了起来,这一次倒是多几分从容。
“我们府里廷之大公子,自小患有腿疾,一直也没能治好。”
“二奶奶遣我来问,看看张大夫是不是有空给看看。一时没空也不打紧,什么时候有空,将军府这边都能等。”
“这样啊……”
纪五味皱了皱眉,琢磨着便要去知会师娘与师父。
没想到,一抬眼,就瞧见顾觉非已经走了出来,一时便放下了铡刀:“大公子,您吃好了?”
顾觉非就站在不远处。
他已洗漱妥当,眉目清朗,双目干净且深邃;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负在身后,则是一身的从容。
大堂是喧闹的,他那一角,却是安静的。
潘全儿听见纪五味这一声,随着抬起头来看去,便有些惊讶。
他见过的达官贵人也不少了,一眼就看出这人身份不普通来。只是他毕竟以前也没见过顾觉非,当下也没出声。
顾觉非出来,本是打算告辞。
只是他没想到,一出来竟然就听见了“将军府”三个字,一时不由多看了潘全儿一眼,也注意到了他腰间挂着的将军府牌子。
将军府,二奶奶,大公子……
算算,这说的,竟然是薛况和那个胡姬生的庶子?
顾觉非心下,一时觉得古怪起来。
若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叫做薛廷之的庶子,平日里该不很受陆锦惜的待见,在将军府也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
瘸腿就瘸腿,一个胡姬所生的孩子,血统不正,谁会去关心?
可现在……
他竟然听见眼前这个仆役说,陆锦惜要找鬼手张给这庶子治腿?
真是……
什么稀罕事都出来了。
顾觉非的目光,从潘全儿的身上转开,面上则带着温文的微笑。
他所思所想,半点都没显露出来,只走到近前来,对纪五味道:“搅扰了你们一夜了,这会儿也该回去。不过我看你师父那边正为人号脉,倒不好上去打扰。还劳你一会儿帮我告辞,便说我过不久再带酒来,告今日不辞而别之过。”
纪五味有些惊讶。
不过想想也是,一夜没回,太师大人肯定会担心啊。
他连忙笑起来:“那您路上小心,我一会儿便跟师父说去。”
顾觉非点点头,便直接出了回生堂。
回头一看,那一副楹联还挂着——但愿世间人无恙,何愁架上药沾尘?
“何愁架上药沾尘……”
他念了一声,忍不住笑起来,转眼却想起了薛况,又想起了自己的前路,竟有些迷茫起来。
所幸眼下闲着也没事做,要回太师府,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
顾觉非琢磨了一会儿,便顺着街道走下去,入了内城门,直接往长公主府去了。
永宁长公主的宅邸,乃是先帝爷赐下,当时还是“公主府”。
后来嫁给了将军府二房的薛还,便扩建了一番;待得萧彻登基,又改了“长公主府”,再次扩建了一番。
如今,已算得上京城数一数二的府邸了。
顾觉非与永宁长公主乃是熟识,昔年也曾到访。所以,门口的下人,直接就引了他入内。
六年不见,他只觉得长公主府又富丽了一层。
假山林立,亭台如画。长廊上挂着各色的鸟雀,下头栽着的海棠,已经有不少开了,更显得一派鲜妍。
人一进来,就有几个已经得了信儿的侍女因他往暖阁里坐,又端来了茶点。
“大公子可也有好久不见了,奴婢们都还念叨您什么时候会来呢,不成想禁不得念。不过您今儿来得不赶巧,长公主昨夜喝得多了些,还没起身呢。”
喝得多了些?
顾觉非一听,想起昨日筵席上与永宁长公主眉来眼去的那一位,顿时一哂:“是我太久没来,竟忘了。我坐等一会儿,无妨的。”
侍女们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便都捂嘴一笑。
因为伺候在永宁长公主身边多年,也知道这一位与长公主交好的公子是什么脾性,所以她们也不多话,无声退到了一旁去。
红木雕漆小方几上,茶盏点心都已经放好。
不过,也有几本闲书放着,更有一册崭新的蓝皮簿子放在上面,也没标注什么字。
顾觉非看见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