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挺直脊背不作声,她纵身跃到他前面,握着妖月刺轮,神色凝重道:“往后靠,别逞能往前冲,这次换我来护着你。”
蛟兽挣扎着欲翻过身,猛烈的水花一波接着一波泛起,甩飞上天的水珠滚滚落下,被日光照射后愈发夺目耀眼,如指甲盖大小的钻石,又如同下了一场豪雨。水珠打在脸上冷冰冰额,无妄默了须臾,不知在想甚么,良久,嗪着微笑道:“雪颂,你这样做我很欢喜,但……”猛地凑近,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不及雪颂反应过来,快速的往蛟兽所在方向飞去,一壁飞一壁高声道:“但此时此刻,我更想站在你前面,为你挡住这只晕了头的大家伙。何时我捏不出术法诀、念不动伏妖咒了,你再来护我不迟。”
青年这一吻印得突然,毫无征兆可寻,雪颂怔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有点发懵。他做甚来吻她?在雪颂的认知中,亲吻额头是父亲母亲对女儿做的亲昵动作,就譬如她父君母后,每每她做了甚令人欢喜的事情,她父君母后便都这样亲吻她的额头,还会说上两句夸奖的话。难道说……雪颂吃惊地抬起头——无妄把她当女儿看待!
她吓得打了个惊嗝,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无妄的术法造诣通天彻底,蛟兽也有几把刷子,二者碰到一起,定会掀起惊天波涛,等会儿她得捏个诀,变出个透明的罩子挡雨才成。
她定定神看过去,无妄已飞到蛟兽身旁,二者间的距离不超过两步,她提前把手势准备好,就等惊天波涛掀起来。
踌躇着等了片刻,预料中惊天动地的大场面没有出现,纵然衣衫褴褛,无妄的风华也没褪去,他平稳的飘在空中,停顿稍许,凑近渐渐平静的蛟兽,附耳小声同它说了几句话,轻不可闻。
日光陡然黯淡一瞬,像阴雨将至的前兆,蛟兽似乎听得懂人言,无妄说完几句话后,它仰头长长嚎叫三声,支起脖子朝雪颂所在的方向望一眼,露出副难以言说的神情。雪颂不晓得蛟兽这是怎么了,只得遥遥与它对望,一人一兽,相顾无言,场面煞是奇怪。不多时,蛟兽眼中的红意褪尽,打着响鼻潜入水中,带着河面漩涡迭起。
蛟兽入水,河水重又涨起来,日光也变得同之前一般强盛,周围重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与祥和,似乎甚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尘埃落定,雪颂惊着了,瞠目结舌、磕磕巴巴道:“我……握草,这是甚么法子!”不用一招一式,就这样将蛟兽收服了?她朝无妄飞过去,顿在他身侧谦虚道:“道友,常言道五湖四海是一家,你我既是一家,客套的话便不必再说了,那个……可否将这招传给在下?”
青年面无波澜,信手变出件月牙色的斗篷,抖一抖披在身上,挡住胸前狰狞的伤疤,方才扭头同她道:“不能。”
简单粗暴,噎得雪颂无话可说。
老魔帝作古多年,临死之前留了段话给魔君姜落尘,姜落尘又转述给了雪颂:“我儿空有一身本领,可惜没学会如何为人处世,遇事易冲动,兼之不会精打细算,处事也不怎么圆滑,迟早要吃几回亏。阿尘,等她苏醒后你要好生关照着,多在这上头提点她,能不栽跟头就尽量别让她栽,扶持她成为一代有担当的魔帝。”姜落尘的业余爱好是口技,一段话被他模仿得惟妙惟肖,恰如老魔帝重临人世。雪颂听了感触颇多——她老爹就是劳碌命,快要死了还不忘把她将来的路铺好。但他留给姜落尘的话,她并不是十分认同。
她是不大精于人情世故不假,亦不晓得如何精打细算去过日子,但起码的人际交往能力,她尚且是有的。
打风间河归来的当日,雪颂便揽下了无生谷的一切事宜,打扫卫生、往壁炉里填松枝、给娃娃兑牛乳、铲去小筑门前积压的落雪,防止推不开门……凡此种种,皆是素日里无妄要做的家务事。很忙碌,也很充实,一晃三四天便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头两日无妄还劝她,让她甚么事都不要做,要是着实闷得慌可以去初云天找几本闲书来看,桃华那里就不入流的闲书多。后两日见雪颂忙忙碌碌一副乐在其中的贤妻良母模样,已不知究竟该不该劝她了。抽了个她不甚忙碌的空儿,不解问道:“瞧你忙里忙外的不消停,也不嫌累,怎么,你很喜欢做这些事?”
哪有人喜欢劳碌的,当然是混吃等死的日子舒坦,当条偶尔会翻身的咸鱼多好。她之所以揽下这些活计,左不过是以自己的方式略尽绵薄之力,让无妄安心养伤。毕竟、毕竟在风间河边他出手助了她一把——虽说他不来蛟兽也有可能被她收服……
怕无妄有甚么心里负担,有碍于他身上的伤口愈合,雪颂没道出实情,善解人意的撒了个谎,“对,没错,你晓得的,我们魔界的女孩子很爱干净,身为魔界的魔帝,我更是爱干净。”
拿迟疑的目光将她打量着,无妄紧了紧宽松到露出胸前锁骨的袍子,露出副不愿多说的神情。无生谷的苦寒三界有目共睹,今儿个又是落雪天气,他却仅仅穿了件单薄的袍子,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冰冰凉。目光在无妄裸露出的锁骨上瞥一眼,雪颂吞咽着口水,故作老成道:“你身上的伤还未好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