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是魔帝,也碍于初微的身份,这嘘声只是轻微的,没广泛扩散开来。
雪颂抬头,这才看见被她截胡酒盏的是谁。
一袭红裳娇艳灿烂,身量芊芊惹人怜爱,额间贴着的花钿刚好盖住朱砂痣,露出巴掌大的一张白净瓜子脸。这幅姿色在三界可算是上乘了。
眉心动了动,雪颂没想到被她截胡酒盏的竟是大熟人伏桑,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随意搁下空了的酒盏,对伏桑抱以轻笑,恍若没听到话里带着的刺,只拿欣赏的眼光望着她道:“仙子穿的这身衣裳忒好看,款式新颖,缀着的珠玉清雅而不失贵重,颜色也极衬肤色,瞧上去忒像女人。”
被冤家这样夸赞,伏桑仰起巴掌大的小脸,不禁有些飘飘然,她只听到了前面的话,却不曾深思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轻抚发间的红珊瑚簪花,静静感受着珊瑚冰凉的触感,雪颂继续微笑道:“不过……”抬目斜睨伏桑,面上的笑意陡然消失,沉着脸阴沉不定道:“本座乃是魔族最后的嫡系血脉、是老魔帝钦点的继承人,你口口声声唤乱臣贼子为魔帝,又言我无法当家做主,字字句句皆是大逆不道,究竟居心何在?”
伏桑有一瞬错愕。她对雪颂的印象仍停留在四万年前,那时她还是个男人,且是凡界身份地位最高的男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雪颂不过是个跟在无妄身后的麻烦精,没甚真本事,不足挂齿。她一时马虎住了,竟忘记雪颂如今是魔界的女帝,地位几乎可以同初微相较,她这样毫无遮拦的同她作对,其实并非明智之举。
错愕只是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她稍微收敛了面上的不屑一顾之色,扁扁嘴巴,故作委屈道:“下仙左不过实话实说罢了,难道魔界之人这般斤斤计较,连实话都不许人说的。”
92 月色正当时
不论凡、仙、魔哪届, 大多数的男子都一个德行, 见不得娇滴滴的美人儿委屈,只消有美人扁嘴, 他们向来第一个冲到前头安慰, 若是美人儿落泪了,他们冲得更起劲,争先恐后你争我抢, 唯恐错过了献殷勤的机会。
伏桑还是姬堂堂时便深谙此道。
果然,坐在最下阶的几个仙君骚动不安起来,犹豫着想上前来安慰伏桑,然又惧怕雪颂的身份和她手中的权利,身影晃了几晃, 还是没敢动弹。
周围的人皆坐着,只有她和伏桑站着委实扎眼。使个眼色让坐在初微旁边的神仙让开, 雪颂就近坐在初微旁边, 端出久违的魔帝架子,对着伏桑摆出副说教姿态,“话自然是可以说的, 只是说之前要想一想,逞口舌之快的下场是甚么。兴许本座明日就要杀回魔界, 肃清那帮乱臣贼子, 重新拿回属于我的权利, 你帮着他们说话,难道是也想跟着他们一起受惩罚?”故作傲慢地瞥一眼伏桑, 指头在桌上轻扣两下,又道:“旁的我无法满足你,若是你想同那帮乱臣贼子一起受惩罚,这个我倒是可以满足,甚至可以保证你受的惩罚决计比他们重得多。”
这番话很有震慑作用,骚动的仙君们立时变得安静,坐得板板正,连头都不带偏的,也不再想着过来帮助伏桑,演那一出英雄救美的俗套戏。
伏桑本想还击回去,想不卑不亢地告诉雪颂,魔界的帝君压根管不到他们仙界的事。开口之前她看了眼无妄,神尊大人难得将视线放在她身上,比常人白皙的面容照旧没甚表情,看上去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淡泊模样,眼底却有明晃晃的威胁在闪烁,看得人心底发寒。
她追逐他数万年,虽说从未真正靠近过、弄懂过他,却也了然,他给她这个眼神,摆明了不想让她再多言。
抬起尖尖的下巴,她挺直项背朝无妄行一礼,又向初微及在座的上古大神们行完礼,礼数做周全之后,她借口肚子不舒服,识相地退了下去。
仙使重新递了酒盏过来,雪颂接过酒盏在手中把玩着,酒香氤氲飘散数尺,她迎着日光低眉浅笑。难怪世人会为了权利痴狂,有大权在手,连说话都不由自主地硬气起来。
决定顶着自己的脸来赴宴之前,雪颂曾深思熟虑彻夜,她晓得露面会酿成甚么后果,并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这些后果。她不愿再让青玉黛他们过无忧无虑的帝王生活——凭甚么乱臣贼子比她这个正版魔帝活得还安逸?今日露面意在敲山震虎,她就是要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时时刻刻处于紧绷状态中,一直到她杀回魔界,赐予他们得到应有的下场。
她的恶趣味又回来了。
方才发生的小插曲并未影响众仙家饮酒作乐的心情,舞乐仙子领着帮年轻的小姑娘前来献舞,九彩曜衣璀璨过天际彩霞,柔软的四肢挥动着流仙广袖,靡靡的乐声配上优美的舞蹈,将这场盛宴推向最高潮,每个人面上都带着由衷的微笑。
虚矣惘矣,不知人间今夕是何年。
和着乐声,仍然不断有神仙上来敬酒,左不过年轻的仙子变成了年轻的仙君,雪颂如约替初微挡下,梨花白一杯接一杯下肚,略微有些撑得慌。那个一向爱替雪颂说话的忠实追随者上来敬了四回,没回都美滋滋的回去,再美滋滋的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