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够震撼欢腾的。
杨广手里握着卷文籍,随意搭在膝盖上,正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对外面热切的呼和声充耳不闻。
贺盾看得起劲,宇文邕这几年实施的政举渐渐起了成效,北周的百姓都知道他是一个好皇帝,很是爱戴他。
贺盾四处看了看,见前面宇文邕的马车没什么动静,放下车窗坐了回去,一边收拾案几上散落的书籍,一边哎了一声,“皇上要是出来挥挥手,百姓们指不定多激动。”两人朝夕相对三个多月,彼此之间熟稔了许多,杨广大概是真拿她当玩伴看,一路从济州来,对她很不错就是了。
又来。
杨广啼笑皆非地看了贺盾一眼,这小俘虏话本就不多,偏生一开口必定带上皇帝二字,皇上前皇上后,沿途行军留宿,逮着机会就往皇帝跟前凑,牵马送水殷勤不已,一路都没消停过。
皇帝赐了个脱毛的狼毫笔,金疙瘩一样揣怀里,晚上带着一起睡,眉梢眼角都乐得能飞起来。
佞臣再常见不过,朝堂上暂且不说,府里那些相士,哪个不是逢迎屈上的个中高手,不过就没有像他这玩伴这样出类拔萃的,旁人谄媚就谄媚个表皮,他这玩伴可是身心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腐坏了,奉承皇帝的事做起来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
这事他还不能说,不但不能说,还不好表现出一丁点不悦,吃他的用他的对着别人尽忠尽孝倒是小事,忌讳的是别的。
杨广气不顺,不经意一伸腿,案几上那摞书本就又散落在车里了。
贺盾没看见,就又去收拾,杨广失去了折腾人的兴致,只哼了一声道,“你当皇伯父与你一样蠢,出去当靶子。”
那倒也是,贺盾点点头,皇帝的身份在那放着,别说是在外面大街上,便是坐在宫里都不安全,当年宇文邕在太后面前两花瓶将叔叔宇文护撂翻在地,自此才夺[权亲政,皇帝英武精明,断不会在这上头掉以轻心的。
外面是人声鼎沸,入了城慢慢地也能听到贩夫走卒的吆喝声,街面上定然是热闹非凡。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贺盾透过车窗缝隙往外看了一眼,长安自周、秦、汉以来都是一国都城,千年古都的名头可不是盖的,马车走得非常慢,街面上人来人往都是人,摩肩接踵,铺子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繁华似锦,和兵荒马乱满地饿殍的济州晋阳相比,可谓天上人间了。
贺盾将文书理好了放在一边,这些陛下已经说送给她了,她还没看完,等会儿定是要带回住处去的。
贺盾的手又小又细又廋又白,左手大指头上套着个扣环,空出了一大截,明显不合适,只看着眼熟,杨广随口问,“那是什么,哪来的。”
马车兴许是拐进了什么小道,喧哗声渐行渐远,周遭清净下来,约莫是快到了。
贺盾正想着晚上有无空来街上逛逛,听见杨广的问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指头上的扣环,抬起来晃了晃,眉开眼笑,“皇上赐给我的,说是让我多多练习弓马骑射,将来好上战场杀敌。”
又来,没完没了了都。
皇上向来不好奢华,用的东西都朴素简单,指环也就普通的黑瞿石,街面上二两银子还算给多了,偏生她一副宝贝样,真是……
杨广掐了掐眉心,“你莫不是穷疯了,老是朝皇伯父讨要东西,以后进了府短不了你吃穿,那东西收起来,太大了不适合,摔坏磕碰着反倒不好。”
御赐的东西打坏了细究起来能论罪处置,贺盾点点头,从脖颈里拉出条细绳,带出块拇指大的小石头,贺盾摸了把石头,解了线头,将指环套进去和石头放在一起,打好结,又挂回了脖子里,赛到衣襟里收好了。
杨广这下是彻底不想说话了,待车停稳后,自己先下了马车。
贺盾紧随其后,门边一早便候着些仆人,见到杨广纷纷上前行礼,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指挥着下人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搬,有个叫铭心的小厮迎上前接东西,杨广示意铭心拎上他整理过的一包,自个在前头快步进了院子,一路穿过堂门,往后院去了。
杨家是大户人家,杨坚袭爵隋国公,府邸自然不差,几进几出雕檐画栋,亭台楼阁假山巨石样样不缺,路上遇到的洒扫仆人纷纷行礼问好,后头是内院,杨广脚步越来越急,待到了一座院子前,这才停下来整理了衣袖。
院门边早早有侍女在候着,远远看见杨广,丫头便立马进去通传报信了。
杨广朝迎上来的一粉衣丫头温声问,“素心姐姐,母亲可还好,用饭如何,睡的如何,今儿也午睡么?”
这叫素心的丫头眉目虽是一般,但神态温和唇角含笑,礼行得规规矩矩,语气却是极其熟稔的,掩嘴笑道,“二公子一叠声问,奴婢该回哪个,快随奴婢进去罢,夫人念叨好几日,昨夜得了信,今晨一早便等着了,早饭也没怎么用,就盼着二公子来了。”
旁边跟着两个丫头也是呀是呀嬉笑开来,如喜鹊临枝,喜庆又热闹,杨广道了谢,贺盾旁边的铭心立马笑嘻嘻地递过一包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