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目光灼灼:“你真的要直接回英国?不回香港一趟?”
卢嵇了然微笑:“在此之前,要回香港一趟。许久没回家里了。”
谢先生轻笑,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张船票:“既然如此,你来了上海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这张船票,两日后启程的,不如送给你了。卢家不缺钱,但能省一些也总是好的。”
江水眠抱着卢嵇的手臂微微一紧,这一天之内,缠绕在卢嵇身上的权力角力已经很明显了。不能为己用,也不能为敌所用。
卢嵇竟然开朗一笑,接过船票:“谢先生如此关心小辈,焕初实在是感激不尽。听说最近上海到香港的船票买不到,我正想着要怎么办才好。”
江水眠把不准卢嵇的想法。
谢先生微微一笑:“那再好不过。徐老听说了你兄长的事情,也是悲痛万分——”
这句话没说完,演的好好的卢嵇忽然把笑一收,不耐道:“您这话说出来就没劲儿了。他悲痛不悲痛与我有什么关系。”
谢先生觉得自己是长辈训小辈,把卢嵇的反应看在眼里却不以为然,不知道见好就收:“毕竟也是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这个徐老是卢嵇的爹?
不一个姓啊,难道卢嵇改了姓?
卢嵇将船票一折,塞进江水眠手里,转过眼去不再看他:“我这人从不劝人宽容大度。有的是人赶着上前给他造亲生儿子去,不差我们卢家这几个。”
他正说着,领事馆与旁边几家银行与私人宅院的警卫姗姗来迟,端着枪远远看着他们。
卢嵇本以为来的都是些谢先生手底下的枪手,扫了一圈,却发现好几个在卢峰葬礼上的熟面孔,好像是他以前手下的士官。那几人也没有多说,对卢嵇轻轻颔首。
谢先生也不想闹大,拍了拍卢嵇的肩膀,说了些“学成归来,为国报效”之类的话,钻进车里,拖着他们自己人的一两具尸体,留下几个人形血痕,一地追杀者的尸体,车轮甩着地上的雨水,扬长而去。
卢嵇低低叹了一口气,看见江水眠满脸紧张,又笑起来,回头揉了揉江水眠的脸。
直到领事馆的领头人出来观望,卢嵇这才单手抱着江水眠,抬手用英文一边说话,一边朝领事馆正门靠近。
领事馆的众人,看见一个头发散乱光着脚抱着孩子的男人,也戒备的抬起枪来。
卢嵇语速很快,江水眠只听清太古船务、侨联会如何如何,领事馆内走出来的洋人听见他说了一两个人名,这才神情松动,让人把卢嵇迎了进来。
卢嵇低头对江水眠笑道:“你看,我说让你不会死的。”
江水眠听见他近在咫尺的心跳,这个家伙明明枪战时也有些慌乱,却如此有做大人的自觉,来安慰她了。她咧嘴一笑:“我没说不信你。”
卢嵇紧紧抱着她朝领事馆的楼内走去,快进门时,她转头看到,天边已经泛黄,江对岸汽轮的白烟缓缓升起。
英租因此变故戒严,尸体到上午便没了,主使不敢来拖尸,但上海有专门在大街上收拾尸体的人,拉着板车,一具具都摞好了,穿着西装戴礼帽的和赤脚麻衣皮肤蜡黄的并排躺在一起。
卢嵇说,上海已经算好,还有专人收尸。
在广州,往往枪子乱飞,不小心打到街边的行人,尸体横在路中,三五天涨了肚子都没人捡的。
卢嵇带她在领事馆住了一天,没能得到宋良阁的消息。
他期间出去了一趟,也是没打探到消息,幸而他之前有和宋良阁约定在一家上海老茶馆。如果二人发生什么变故,就在老茶馆会面。
一直没有宋良阁的消息,卢嵇就带着她坐车到老茶馆等着。待到下午,喝的半肚子都是汤水,外头又是大雨滂沱,茶馆里就坐了他们俩人。
卢嵇的两个皮箱放在脚边,穿着深色西装,外头一件薄风衣,总有点要远行的样子。
就在江水眠饿的不行,以为宋良阁不会来的时候,远远有一男子,撑着土黄的油纸伞,斜背一长箱,身穿粗布长衫大步走来。
他腰间用布条做腰带,下摆一角夹在腰带中,露出一截长裤与黑鞋,步步踏开水波,顿时那文人长衫有点侠客意味。
卢嵇登时站起身来,一时无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宋良阁走到门口,收起油纸伞,脸上有几道浅浅刮蹭的伤痕,他疲惫的笑了笑。
卢嵇大步走去,一把拥住了宋良阁。
宋良阁略略显出两份嫌弃:“跟你哥似的。你们这些留洋生,不能好好说话么,动不动就抱来抱去的。”
说归说,可宋良阁还是使劲儿拍了拍他,似乎有些感怀。
卢嵇笑起来:“要不是你没刮胡子,我再跟西洋娘们似的亲你两口得了。”
江水眠:……你们俩再这样打情骂俏,我就捂着耳朵冲进雨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萨镇冰,没台词所以连化名也没用。清末赫赫有名的海军总司令,很有民族气节,但在群魔乱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