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金蛭蛊带来的恐惧,大家均谈蛊色变。户绾当即脸色煞白不发一言,就似只消提及便会沾染上这些污邪之物。
“针蛊比金蛭蛊好在它取饮凤血可解,就是不知这凤......鬼知道这世间存不存在凤凰,我大半辈子活过来倒是不曾见。”李堂道长拂袖愠怒道:“百里南这个阴邪小人,炼针蛊意欲何为,当初我们那么靠近培育冢,可别中蛊了才好。”
“道长别危言耸听,我们要是中蛊了哪能活到现在。”户绾一想到小兄弟当场毙命,立即排除了李堂道长的忧虑。
“身上若没有伤口,纵然埋身冢里亦无需担心中蛊,针蛊见血而欢。中了蛊亦非片刻致死,当日他之所以弹指间断了气,乃因他身上诸多伤口,又坐于冢上,想必招惹了蛊母才会如此。”百里弥音说罢,转而问户绾:“当日你身上可有伤口?”
户绾摇摇头,随即脸色一沉,想起当日百里弥音最靠近蛊冢,而她后背是纵裂的豁口。思及此,心在胸腔里扑通直跳,户绾一把拉住她,颤抖道:“可是你......”
“无需担心,我没事。”
“你怎知道你没事,针蛊之事你隐瞒了我,仅凭此就足够我担心了。”户绾越想越忧虑,急切道:“你是不是......你......你不告诉我总有原因的......”
李堂道长听户绾此话,至此才恍悟自己失言道出了针蛊一事。但看眼前户绾和百里弥音旁若无人对视着,他倒不自在起来,一边小声嘟囔着孤寡老人无人问津一边出了屋。
百里弥音趁户绾不备,一口咬破手指,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滴落掌心。
“你作甚?”户绾惊呼。
“你看,我的血液仍是红色的,说明我并未中蛊,你莫要担心。”百里弥音摊开手掌,须臾攥紧,说:“中了针蛊短期内虽无性命之忧,然血液将会逐渐由红色变为绿色、深绿色、墨绿色,至黑绿色时乃命绝。”
“当真?”对百里弥音的说法,户绾将信将疑。“那你为何瞒着我,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和李堂道长使眼色。”
“蛊冢所用的腐肉堆砌如山......绾儿可曾想过它的来源?”
之前没意识去思考这个问题,此时突然被百里弥音抛了出来,户绾不禁回顾起瘴气林的所见所闻。当满池斑驳交错的枯骨浮现在眼前,户绾瞳孔一张,大惊失色,几欲站不稳。蛊冢离尸坑并不远,百里南若需腐肉炼蛊极可能就地取材,那堆积如山的腐肉定是自数百具遗体上刮下来的,正因如此,百里弥音才会怕户绾痛心难过而隐瞒此事。
“魔鬼!”户绾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他就是个魔鬼!”
百里弥音捋开户绾贴在唇畔的发丝,手指落在她肩头才发觉她不住颤抖的身体,言语哽在喉间早已苍白无力。
四人打点好行装,趁着朦胧月色连夜进了靶场。卫封年轻力壮,背着四人的包袱亦不觉累,一路步伐轻快兴奋不已,为避人耳目倒也没敢交谈,默默赶路。百里弥音如鬼魅般无声无息走在最后,户绾好几次回头,生怕她掉队,不确认一下难安心。
“总看我做甚,看路。”百里弥音牵过户绾,与她并行。
“嗯。”户绾轻声应和。百里弥音手掌冰凉的触感是户绾不可或缺的定心丸。“阿音,待我们从九阶出来一起去断崖采修罗果。”
“好,说起来它可是你我的定情信物。”百里弥音凑到户绾耳边低语。
户绾刷得红了脸,好在月色掩映未觉窘。
“你俩嘀咕啥呢?”卫封回头催促道:“赶紧跟上,马上就到了。”
甫一见到黑曜原石,卫封大步流星走过去,围着它转了转,不住惊叹。上一次迫于百里弥音的赤羽箭不得近身,只能远远观望,眼下得以近距离观察,喜不自禁。百里弥音放开户绾,足尖轻点便跃然于石台之上,面东而立。卫封一惊,但见她抽出羽箭搭上弓,忙不迭退至李堂道长身旁。
“东青龙角,北玄武斗,西白虎奎,南朱雀井,这四个星宿乃第九阶雷池阵的阵眼,亦是开启暗门的锁眼。”李堂道长话音一落,忽闻羽箭自头顶咻咻飞过,紧接着自四方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百里弥音出箭奇快,就似完全无需瞄准靶心,拉弓便放。户绾记得靶心镶着铜钱,那四声叮响足知她箭箭正中钱眼。户绾见百里弥音向她伸手,遂迈步朝她走去,但闻石台内发出沉闷的声响,不禁加快了脚步,攀着她的手,被她一把拉上石台。石台面上凿有太极双鱼图卦,实乃通往第八阶雷池阵的直落甬道,户绾曾从这里出来,再由此进倒显得熟门熟路了。
李堂道长和卫封紧随其后爬了上来,四人适才站定,顿觉石台缓缓下陷。除了头顶微弱的月光洒落脚边,放眼望去尽是吞噬人的黑暗,如一头巨大的凶兽正虎视眈眈盯着渺小的猎物。
“太神奇了,这得是何等规模浩大的机括方能载动如此沉重的晶石,先人的智慧简直无法估量。百里氏族必定财力雄厚罢,瞧瞧这精密繁琐的机括,太......无法想象啊。”卫封赞不绝口。“今日我算大开眼界了,死而无憾。”
“不说话我也不当你哑巴,一个大男人怎如此聒噪,喋喋叨叨的闹得我耳膜都要穿孔了。”李堂道长一把扯过他的包袱,摸出一把火折子,随手拔开猛力一吹,率先下了太极双鱼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