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梓然是不需要人扶的,她原本就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即便目盲也尽量让自己过得像个正常人。现在身边虽多了两个照顾的丫鬟, 可她仍旧拒绝旁人过度的帮助----所谓的过度,便是她自觉能够做好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希望将自己的无力展露人前。
当然,这些坚持都是针对外人的,如此刻她自己也能摸索着车厢踩着马凳下车,可在宴黎伸手牵住她时,她也并没有半分推拒。
小将军抬手牵了人,清冷的眸子中有着细碎的光,另一只手旋即便揽上了温梓然的腰,将人直接从车辕上抱了下来,小转半圈之后稳稳落地。
温梓然一手低着宴黎的肩,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泛红。一旁的两个丫鬟已经看得傻眼了,直到值守军士的哄笑声响起才将两人惊醒。
两人已有婚约,这样的举动虽然过于亲密了些,可在边城也不算什么。
宴黎扶着温梓然站稳之后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旋即一个眼神冲着周围看热闹的军士们扫过,道了句:“都闭嘴,给我搬东西去!”
在将军府外值守的军士也都是老兵了,他们与宴黎也算是熟悉。以往小将军的冷是真的冷,尤其那双眸子看人时冷冰冰的带着煞气,被她看着就根被野狼盯上了似得。可自从遇见温梓然,少年人动了情,整个人也在不知不觉间柔和了下来,这一声斥责中似乎都带着少年人的赧然。
军士们自然不放在心上,闭了嘴仍旧笑嘻嘻的跑过来帮忙搬行李。一群人动作倒是快,没一会儿便将那一马车的东西搬得七七八八了。
宴黎也没在意这些人的哄笑,她想着温家这时候没人,便牵了温梓然打算直接把人带进将军府。结果转身时她目光随意往四周一扫,顿时就僵在原地了----将军府隔壁的温家小院门口,那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裙的妇人不是秦云书又是谁?
秦云书就站在院门口,侧着身子不远不近的向这边看来,想必是将宴黎方才的举动尽收眼底了。
小将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因为她始终记得秦云书对她那堪称反复无常的态度……这眼看着都要成婚了,她不会又不小心得罪了丈母娘吧?!
一瞬间,宴黎紧张得感觉头皮都绷紧了。而被她扶着的温梓然自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后者自是看不见原处遥遥望来的母亲,于是侧过头问宴黎:“阿兄,怎么了?”
宴黎抿了抿唇,犹豫着到底没舍得松开牵着温梓然的手,却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道:“梓然,你阿娘,你阿娘在院门口看着咱们呢。”
温梓然愣了一下,想起之前宴黎抱她下车的事便偷偷红了耳根。她很快松开了牵着宴黎的手,然后不动声色的理了理衣裳,镇定道:“我阿娘既是在家,那我便先回去了。”
说着话,温梓然果断转身向着自家小院走去,另一边的秦云书见状已经快步迎了过来。可怜宴黎还以为两人能再相处一日的,现在乍逢离别,哪怕媳妇只是回了隔壁家里她都觉得舍不得,于是下意识就抬腿跟了上去----她硬着头皮,尽量无视迎面走来的丈母娘。
温梓然还不知道秦云书过来了,却是听到了身后宴黎的脚步声,便回头道:“你跟来做什么?”
宴黎有些讪讪的,可自己冒失在前,这时候自然不敢辩驳什么,只可怜巴巴的说道:“我,我就是,我就是问问,文清和墨韵要不要跟去你那边?”
说什么都是借口,她其实就是舍不得。
温梓然心知肚明,因为被母亲撞见亲昵而生出的那点儿羞恼也就散了,甚至还因为之前语气不佳有些不好意思。如此她便心平气和的摇了摇头,认真回道:“不必了,我家中没有准备,没地方安置她们的。而且不用她们照顾,我自己也无碍,她们就留在将军府里吧。”
宴黎瞄了眼已经走到近前的秦云书,抿了唇点点头:“那好吧。”
温梓然旋即也察觉到了秦云书的靠近,回过头,有些惊喜也有些忐忑的喊道:“阿娘?”
秦云书瞥了二人一眼,到底没有追究宴黎之前放肆的举动。她一手拉过了女儿,将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什么不妥之后,这才盯上了温梓然眼上蒙着的纱布。她心中有着猜测,便压着重逢的激动,又藏着些希冀,语气异常平静的问道:“梓然,你眼睛怎么了?”
温梓然听出了母亲平静声音下隐藏的情绪,她抿着唇浅浅一笑,不怎么在意道:“阿兄在京中寻了大夫给我看眼睛,敷了些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秦云书闻言顿时将目光投向了宴黎,那眼中的灼热希望看得宴黎都忍不住想要躲避,害怕对方希望越高失望越大。虽然在丈母娘的注视下,她很想点头说温梓然的眼睛可以治好,但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大夫说有一二成的希望,我寻不到更好的大夫了,便只能试试。”
果然,此言一出,秦云书眼中的希冀顿时熄灭了,不过当着女儿的面她还是压下了情绪说道:“我以前替梓然请的大夫都说治不了,现在能试试也是不错的。”
她说得平静,但语气中多多少少还是含着些辛酸。不过经过这一打岔,宴黎行为孟浪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最后秦云书也由着她将母女二人送回了隔壁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