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辞……”
阎酆琅忽觉鼻头酸酸的,小心地捧起手里的尾巴,另一只手伸了过去,却始终没有落下,颤抖着在蛇头和蛇尾之间徘徊。
“还好……还好……”还好你在。
阎酆琅捧着这条尾巴端详了许久,好似许久不曾见过一般,贪婪地想要将这模样深深地刻在心里,最后轻轻地将尾巴放在玄青辞身上,两手交叉趴在边上,盯着它。
“我错过了你修成人形的样子,以后再不会错过了。”阎酆琅小声说着,声音几乎要被水声盖过,“无论是渡雷劫还是飞仙,我都会陪着你。”
他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碰触了一下玄青辞的脑袋,再次盯住它,视线慢慢下滑到小巧的蛇嘴上,想起在前日里的光景,小小的蛇头塞在两指大的茶水杯里,腮帮子小浮动地鼓动,发出细微的吮水声……阎酆琅想至此处,抿着嘴笑了,看着玄青辞的眼神布上一层柔和。
阎酆琅在泉池中等了玄青辞两日,却始终没能等到它醒来。
帝喾在昆仑镜中找不到他的身影,终于寻上了门。
“你来作甚?”
意料当中的语气不善并没有激怒帝喾,反而关切地问道:“你回天界,是出了什么事吗?”
此时的阎酆琅已经不再是那个被放下界,听话地收魂的人了,他看向天帝的眼神颇为复杂,说道:“结界尚未修复,我没忘。”
得不到答案的帝喾也不再追问,想起先前的那条幼蛇来:“人界春夏秋冬四季轮回,与天界始终是不同的罢。”
阎酆琅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何意思,只好说:“你大可以下去看看,放心,我会替你瞒着。”
帝喾笑了:“若是有机会,倒也不是不可。”
“天帝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吗?不会只是来看看吧?”
“嗯。”
阎酆琅倒吸一口气,竟有些看不明白他了,嘀咕一句就转身:“看完了就走。”
帝喾当真转过身要离开,走了几步后又停下,幽幽地传来一句:“阎君还是早日回人界的好,有些东西在天界终究是不妥的。”
阎酆琅猛地收紧了瞳孔,心想难道被他发现了,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等等。”
“何事?”
阎酆琅说:“人皇轩辕松放火烧山,烧毁不少生灵,此事……你是如何处置的?”
“如果按照鬼门铁规,你当如何处置?”帝喾反问道。
阎酆琅微微皱眉,颇为犹豫道:“故意纵火,用以私心者,当打入铜柱地狱……”
“你既知道为何问我?”帝喾转头问道。
“他是人皇。”阎酆琅重复道。
帝喾沉下眸子,道:“罚旱涝三年,五谷不出。”
阎酆琅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是要活生生饿死轩辕城的百姓,他想起鬼母被她那四个儿子分尸食用的场景,白了整张脸。
“身为人皇,残害生灵,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阎酆琅长叹一口气,他向来不清楚天规的细则,如今从帝喾口中听闻,到底还是无比心惊。
送走帝喾后,他唤回了苍云柏。从越池回到天界已经过去数日,也就是说此时的北隍城恐怕……
“阎君。”
苍云柏出现在鬼门中,一身青葱与生前并无二异。
可阎酆琅发现苍云柏的脸色并不好看,故意问道:“人界……”
“三年涝灾,三年旱灾,他们说是君上造的孽,老天在惩罚他。”苍云柏垂着眼帘,掩盖住神情中的担忧。
“那人皇……”
“阎君,这罚得是否过了些?”苍云柏抬起脸问他,“吾并不怪罪于他,为何要将这惩罚施加在无辜之人身上?”
阎酆琅皱起眉头,说道:“他是人皇,职责就是护佑他的子民,你柏树林位于人界,自然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可是他呢?此事若换成了天帝,亦是如此。罚不在他身上,在他心上。”
天帝此举并非只罚了轩辕松一人,还有阎酆琅。
苍云柏不再问话,天罚不是他能抵抗的,只有顺从才能安然渡过,他待在皇宫里看着轩辕松日益瘦弱的身躯,哪里还有多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羸弱得靠在软榻上处理公务,时不时望向窗口,看着黑魆魆的天发呆,夜里也不得安眠,抓着被褥嘴里喊着苍云柏的名字。
苍云柏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找棵柏树附体,重新修炼,可这是违背天罡常理的事情,若是被阎君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人界的事,你且先替我看顾着。”阎酆琅说道。
苍云柏应下后,总觉得阎酆琅身边少了点什么,问:“青辞可还安好?”
阎酆琅这才意识到什么,问:“按理来说,它应该早就醒了。天界灵气充沛,又有我亲自给他疗伤,为何迟迟不见它苏醒?”
苍云柏转了转眼睛,又问:“青辞它可有何奇怪的举动?蛇类到了冬季便会嗜睡,严冬时刻便彻底进入休眠期,不知阎君……”
“天界没有四季,怎么会休眠……”
忽然阎酆琅顿住了。
“阎君还是早日回人界的好,有些东西在天界终究是不妥的。”
他果然知道!
阎酆琅沉下了脸,一甩袖子就准备从鬼门出去,却被苍云柏给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