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我也就是觉得你亲切,才将这些话与你说的。我若是跟旁人说啊,他们定然会觉得我是吃了疯药、得了疯病,在这里胡言乱语、胡诌八扯呢。”
秋雨摇了摇头,直望着萧玄芝,一字一顿地浅笑说道:“举世皆浊,王爷便是那独清之人。众人皆醉,王爷,却是那独醒之人。——犯浑的是他们,而不是王爷您。”
萧玄芝忽然顿住脚步,状似痴然地望向怀中的秋雨,颤声道:“不想……你竟能够懂我……”
秋雨被这位逍遥王爷情痴意缠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不觉得竟似是有些如芒在背的刺攮硌人。
遂别过脸去不再看这位王爷,只垂眸敛目地闷声道:“再转过一个回廊,便有人在那里值守了……”
萧玄芝慌忙回神,略有些仓皇、颤抖,但手上却是小心翼翼、温柔非常地将秋雨放在地上,然后故作淡然地逃避着视线不去看她,只沉声道:“那……我先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记得上药。”
说罢,倏然回转身体,逃也似地迈出两步。
“王爷。”
身后,秋雨悠悠开口。
这两个字,竟似有魔力似的,倏然,便将萧玄芝给钉在地上了。
“明日申酉交更之时,可否请王爷移驾去先前的那棵梧桐树下?”秋雨微笑着柔声道。
萧玄芝不禁心中一喜。
旋即,她故作淡然地回转身子,下颌微扬,眯缝着眼睛做洞烛其奸状逼视着秋雨,揶揄似地坏笑着抚掌:“怎么?你莫非是想要勾引本王?”
秋雨微笑着摇了摇头,将双手交叠在身侧,微微地福了福身子,曼声说道:“王爷说笑了。奴婢只不过是想要来送王爷一只香囊,权作答谢罢了。——你若是不要……”
萧玄芝眉眼一横,慌忙摆手,失声道:“要!怎么不要!傻子才有便宜不占呐!——说好了啊,过晌的申酉交更之时,不许不来!——
你若是不来……你若是不来……你若是敢不来,那我便去皇后娘娘的坤和宫里把你给揪出来!”
秋雨忍俊不禁,掩唇一笑,躬身施礼道:“奴婢谨遵王爷旨意。”
说罢,盈盈转身,似穿花蝴蝶似的,翩然而去。
身后,望着秋雨的背影,萧玄芝不禁指尖颤抖地将右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然后,就似是想要捂住什么似的,紧紧地将那块衣襟攥住、捂住。
接着,她浑身颤抖地紧紧闭上了眼睛,狠狠地低垂下了头,手上的力道也愈发地加重,竟是直欲要把左胸上的那块肉给抠了去似的。
压抑痛苦地喘息了许久,她这方才眼神失焦地茫然将眼睛睁开,然后缓缓地松开了手、并脱力地将之在身侧垂下。
她视线放空地抬眼望着,一抹苦笑,渐渐地攀上了她的唇角。
她不捂了。
就算她再如何去捂,却也实在是捂不住了。
她的心,一个不小心地,竟是跟着那人飞了。
16
第二日,申酉交更之时,萧玄芝便早早地来到了那棵梧桐树下。
及来时,她才发现,秋雨竟是比她还早到了一些时候。
萧玄芝虚虚地屈起拳头,使食指的指背蹭了蹭鼻子,强忍下心中那丝莫名的羞赧,故作淡然地说道:“秋雨姐姐早来了么?”
秋雨向她招了招手,微微一笑,柔声道:“也不早。我这前脚儿刚来,你这后脚儿便到了。——
听说,王爷今日在朝堂之上舌战群雄,迫使他们认可了使女子修学、为官的权力,还撺掇着皇上将勇武刚毅的巾帼英雌,温婕二公主立为了储君,下旬便要行那册封仪式了,这可真真儿是破了天荒了呢。
不仅在这后宫里头传遍了啊,听说呀,连在坊间里都起了大大的波澜了呢。——只不过,却是贬损大于褒扬的。”
萧玄芝哼哼一笑,轻蔑道:“我岂是能怕了他们那些子闲言碎嘴么?实不相瞒,我已早早有了打算。
我适才已去许德妃那里与温婕二公主言说了,等温婕二公主成为了储君,祭天大典之后,便昭示天下,免除黎民百姓五年的税赋徭役,到时候,岂是还堵不住他们的嘴么?——
若不说那温婕二公主深知安息民生的治国之道嘛,我去时她便与我相谈,说等大典以后免除百姓万民三年的税赋徭役,还细细地将其中的利害、道理与我剖析言说了。
那温婕二公主的所言所想,竟是与我字字契合,到头来、我这个号称老人儿精的智囊却倒是并没有帮上她甚么忙呢。我只不过是在她所预计的基础上劝她加了两年罢了。——
我是这样想的,毕竟是更迭朝纲之事,只三年或许不痛不痒、不显诚意,实不如凑个整数,将之定为五年,再加上如今国库充盈、战事不兴,兄长陛下想是也不缺那仨瓜俩枣儿的。”
秋雨掩唇一笑,神色柔柔地觑着萧玄芝,打趣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王爷英明神武,竟是能够想到用那坊间的市侩计算来充当这治国的方略。只不过……这却倒是个极好的方法呢。……
吃人家的越多,嘴越短,便越不好意思出言口诛;拿人家的越多,手越软,便越不好意思凑上来挥毫泼墨地对你笔伐了——王爷睿智,奴婢着实佩服,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玄芝脸上一红,小心翼翼地避开秋雨的视线,故作淡定地蹭到边上去用手指头抠树皮。
抠了一会儿树皮,她方才有些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