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脏东西来咬我的,妈妈,我真的害怕。害怕黑暗,害怕冰冷。
它说,妈妈,原来,你真的不爱我了……你那么爱凉生舅舅,所以,你要他,不要我了……
最终,它渐渐消失在地面上……它说:妈妈,我恨你!
待我从病床上幽幽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是一片的漆黑。
唯一一个响在我的耳边的声音是,那个小小的孩子,它对我说:妈妈,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这三个字,连同它玻璃一样明净的眼神,形成了一个紧紧的魔咒,紧紧地笼住了我的呼吸。
我带着支离破碎的身体和这彻骨的疼痛,仓皇地逃离了这充满血腥和杀戮的地方。
我不敢看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怕看见,那个小小小小的它,生生化成一团支离破碎的血肉,对着我鲜艳而明媚的笑。然后,刺伤我的眼睛,落入我的心中,成为我终生不忘,念念心伤。
我从医院回家的时候,夜已阑珊,昏暗的灯光,就像我的心事一样,闪烁却不敢太过光亮。我总是感觉,耳边有小孩子的咯咯的笑声,但是,仔细倾听的时候,却是小孩痛苦淋漓的哭声。
有愤怒!有委屈!有怨恨!更多的是不解和无助。
一团小小血肉的委屈和无助。
顷刻间,我突然眩晕得厉害,几乎昏厥在大街上。那些飘渺的小孩子的咯咯的笑声和娃娃的哭声,仿佛在我耳边生了根,任凭我怎样逃脱,怎样奔跑,它们都挥之不去!它们就像追命的索一样,紧紧扼住了我的咽喉。
我仿佛看见了,那冰冷的手术室。
那堆鲜艳狰狞的血肉,它们嘲弄地看着我,看着不负责任的我!
它们再也回不到我的体内,再也变不成一个温暖的孩子,呱呱落地,摇摇晃晃的长大,晃着小手,撒着脚丫冲我跑过来。
哦,不,它们会变回来的。它原谅我了,它对着我笑了,那笑容就像这川流在公路上的车灯一样迷离温暖。它在对着我招手呢……我直直地奔向了车水马龙的公路。
眼前,一片天光。
尖锐的刹车声。
随后而来的是众多司机的咒骂声。
这时,我才知道,自己恍惚了。恍惚着向着那些微微带着温度的灯光走去了。
姜生,你怎么会在这里?陆文隽从车子里下来,看着失魂落魄、神情憔悴的我,焦躁地问。
哦?这是谁的声音?
我怎么辨别不出来了?我的脑袋里只有医院里医生的话。
……他很严肃地对我说,姜小姐,你可要考虑好了。作为rh阴性血的你,如果失去这个孩子的话,以后就可能再也不会做妈妈了。
……rh阴性血流掉孩子的话,以后将会发生溶血性不孕的。所以,我希望你留下这个孩子。这是上天赐给你们这种血型的人独一无二的孩子。
……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慎重慎重再慎重地考虑。而且,如果你没有合适的原因的话,我不想让这里葬送了你一生的幸福。
……你问过你的先生吗?你征求过他的意见吗?你如果擅自来做这个主的话,我想,这会给你身边的人造成极大的伤害的……
最后我是如何说服了医生的呢?
……我说,我哥,他患上了髓性血癌了,他是rh阴性b型血,是罕见的熊猫血,十万分之一的人,采用有这样的血型,而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最有可能拥有他可以配型的骨髓……我爱这个孩子……可是,我不能看着我的哥哥眼睁睁地从我身边消失……
就这样,一切都成了万劫不复。
陆文隽被我空洞的眼神吓坏了,他皱着眉头,将我抱上车,车轻轻地开动起来,他说,姜生,这些天我出差在外,不在你身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才知道,自己已经在车上了。
我冲他傻傻地笑了笑,眼前,面对着我的心理医生,面对着我最信任的男子,我还有什么不能倾诉?已经背负了太多的压抑,我痛苦的几乎崩溃。
我紧紧地看着他,喃喃地说,我的孩子没有了,我将它杀死了。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