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望舒看见一双死气沉沉的眸子。
她曾见过这样绝望的眼神。那时候,她还穿着干练的白大褂:那是一个发现丈夫有了情人的女人,喝了农药,拒绝护士给她洗胃。
当时娄望舒声音十分冷漠:“停止抢救,让她去死,省了她老公离婚的麻烦,还不用分家产,可以直接带情人住进家里。她死了干净。”
那女人眼里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她哭了出来:“医生,你一定要救我。我还不想死。”
娄望舒很是不耐,心想:愚蠢女人,怪不得丈夫出轨呢。
她心中所想很快应在她自己身上。
她的先生陪着快临盆的她在僻静的公路上散步。
一辆车向他们冲了过来,丝毫没有减速。危急之下,她用力将先生推到了路边。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icu的硬床上。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子宫破裂摘除,胎儿死亡......”顿时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痛醒的。
她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和她的丈夫并排站在一起,忽然全部明白了。
“你应该庆幸刚才没有装睡。要不然,我就要在你的创口上倒盐水了。”那个女孩声音悦耳动听,说出来的话却恶毒无比:“可是,我都已经把盐水拿过来了。怎么办呢?”她拧开手里一瓶配好的盐水,很随意地倒在娄望舒的身上。
娄望舒像油锅里的虾一样反射性地跳起来。
“我刚才忘了自我介绍。”女孩微笑着说,“不过,你也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你只要知道,你挡了我的路,所以你只好死了。”
“我本来想直接把你丢到荒郊野外。到时候,你就会一边化脓发臭,一边痛死。”
“但是,那样多不好玩啊。”
她嘻嘻笑起来:“现在才好玩嘛。我把镇痛药撤了,你现在痛吗?痛才好呀!你知道我之前多痛苦吗?”她的表情狰狞起来。
“周末就应该跟爱人一起。可我的周末,只能一个人过,孤苦伶仃的。你们情侣聚餐,你们看电影,我只好订一个远一点的位置,看你们恩爱......凭什么!”她冲上来拔掉了周雅楠的氧气管。
“我听说,缺氧死掉的人,是最痛苦的。”她优雅地拿一块酒精棉花擦自己的手指,好像刚才触摸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她走进几步,居高临下看着娄望舒,仿佛神祗。
娄望舒死的时候,是憋屈的,无声的,像被捏死的一只虫子。她的声带早就被他们弄坏了。
她觉得,自己才是世界上,最蠢不可及的女人。
这双眸子,正是娄望舒自己的。
为何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绝望。
“喂喂喂,别发呆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我原以为紫禁城的鬼,必然是很厉害的。结果好不容易找来一个,厉害是厉害了,可居然有些神智不清。我喂你吃了好多生之气呢!你现在应该正常了吧!”
娄望舒转身,看见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气呼呼地看着她。
小女孩看见她听得懂她说的话,便转嗔为喜:“好啦,你现在应该记起一点什么东西了吧!那我们开始交易吧!我最喜欢跟鬼做买卖了!”
原来这小女孩便是当今圣上的妻妹,周雅楠。前两个月,圣上嫡妻周殷难产去世兼先帝驾崩。圣上登基,却没有将最宠爱的妃子张文绣立为皇后,而是暗示,周雅楠及笄后,便可封后大婚。
周雅楠五岁便被周殷抱到东宫养着。这是因为周雅楠的母亲生产她后不久就落下月子病,没熬几个月便一命呜呼。周仁另娶了定国公府的嫡女张氏。太子妃周殷生怕张氏不肯好好教嫡亲妹妹,便亲自抚养。
她们都不知道,周雅楠天生开天眼,她又无师自通,琢磨出一套驱鬼的方法。周雅楠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捉住一只鬼,同它们交易。
鬼在世上飘了好久,自然知道一些天材地宝所在之处。作为交换,周雅楠会帮它们完成心愿。有时候,是请周雅楠帮忙提携自己的后代;有时候,是请周雅楠将它们重新投入六道轮回。
周雅楠跟它们以天地起誓,故她从不担心鬼会耍花头。因为发了这样誓言的鬼/人若是违背了,无论去哪一道轮回,灵魂印记上都会带上些许因果。用另一句话来说,就是生生世世倒大霉。
周雅楠找到正在某一个角楼坐着发呆的娄望舒,是因为她满心以为紫禁城里一定藏着一些好东西。这些原住民一定知道。
谁想到她竟是个糊涂鬼。
娄望舒一脸雾水:“你要我做什么?”
周雅楠转了转眼珠:“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啊。你可以先讲讲你的故事吗?”她知道,这样可以降低鬼物的戒心,赢得鬼物的好感。交易的时候可以占些许便宜。
娄望舒也是太久没有跟人说话,便将自己的故事讲了。
这大概是周雅楠听过的,最凄惨的故事了。她受到了极大刺激,甚至感觉自己都不会再爱了。
周雅楠问:“你想复仇吗?”
“当然,正因为我想报仇所以不入轮回。”
“我觉得不大现实。你做鬼游荡了那么多年,以至于神智都不太清楚,说明我所处的年代在你的年代之后。虽然你从我的服饰上判断你现在好像回到过去了,但是实际上,你的年代才是我们口中的史前年代。”
周雅楠说到这里便得意起来:“天哪!我居然捉了一只史前的鬼!我越来越厉害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