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一大帮子围在这,倒像真出了什么事似的。”
待到人群散去,青青才回身对程皓然礼貌笑道:“将军怎么来了?看时辰,酒宴还未散吧。”
程皓然负手在后,丝毫不觉尴尬,目光沉沉,落在她被冷风冻红的面颊上,似桃李芬芳,脉脉含情,彰显着一股子女儿家娇憨,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咬一口。她今夜梳着贵妃髻,云鬓轻拢,乌黑发髻间簪着几团绒绒暖暖的狐狸毛,风过时雪花般簌簌颤动,似拂着他的心,微痒,萌动。“公主呢?为何不去?”
他思量着,她总是要想一个妥当借口敷衍过去,谁知青青径直干干脆脆说,“不想去。”
有些任性,又有些跋扈,还有几分小孩子家赌气的意味,听着便让人生出几分怜爱来。
“新年夜家家团聚,一个人在府里,不觉得寂寞?”
萍儿递过来一只白灯笼,青青一支只手提着,任嘉宝为她披上一件猩红大氅,细碎绒毛围绕着尖尖下颌,更衬出一番玲珑可爱。
提着裙角步下阶梯去,一垂首时耳边一对白玉弯月不住晃动,一如他心上某一根细长琴弦,新手乱拨,凄凄空吟。
“我这就要去迎人了。”
青青稍稍侧过身来,望着依旧伫立在廊下的程皓然,低眉浅笑,一时良辰动人,光影绰约,他在她眼中望见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快乐。这快乐却依旧是为了旁人,一个死去的人。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究竟发生过什么,让她爱得如此深切。
然而其实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只不过遇到了,成就一夕劫数,他是她的救赎。
他恍恍惚惚觉得,青青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赵四扬了。
一辈子呵——
青青将随侍婢女都打发在身后,对程皓然礼貌道:“青青送将军一程。”
他本应该说怎敢劳烦公主大驾,却突然间不想与她再做些表面功夫,不过微微颔首,走在她身侧,“我陪你一同去。”
青青点头同意,“也好。”
车巷中了无人烟,凄凄灯影孤照。恍然间,透出茕茕孑立的苦楚。
程皓然忽而笑问:“吃饺子了吗?”
青青略略回想,才说:“并没有什么味口。”
程皓然望着她白皙圆润的耳垂说:“新年夜若是不吃饺子,小心夜里月亮来割耳朵。”
青青忍不住扑哧一笑,掩着嘴说:“将军年方几何?竟还相信哄小孩子的故事。”
“这还是小时候太奶奶说来吓唬人的故事,可怜此后我年年除夕吃饺子吃得胀肚。”
她轻叹:“还是做孩子时最快都欢喜得上天。”
程皓然道:“因为年幼时此心赤诚,愿意笃信世间一切。”
便又仰天轻叹,“寂寂无人的街道,寒夜跑马最是痛快。”
青青扬眉顾笑,眼似琉璃,清光流转,熠熠生辉,“锦衣夜行,雪夜狂奔。”
昨夜不眠不休下了整整一夜雪,此时地上已是厚厚一层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青青脚步有些踉跄,他想伸手去扶,她却挥手说,“不必。”
“你很怕我?”程皓然不收手,隔空在后圈着她纤细身躯,仍是不放心。
青青一怔,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月光下雪影中,他双眸堪比星辰璀璨,满满,满满都是她消弭于素白雪色中的影。
青青不愿多做理会,继续深一脚浅一脚沿着高墙上悬挂的灯笼,往巷口走去。
见她避而不答,程皓然不知收束,继续追问,“抑或是,你对我心存芥蒂?”
青青适才还他冷冽笑容,萧索夜风中,能剜走人心头肉,“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能让我心存芥蒂。将军以为我有那样多的闲情逸致,随便什么人都去怨恨?我不过为着将军着想,青青是天煞孤星,克夫克子。您没瞧见,但凡跟我有几分瓜葛的男人,统统都到了地底下陪阎罗王喝酒去了。将军乃程家长子嫡孙,出将入相,鸿途坦荡,莫要也被我害死了才好。”
照这么说来,确也如此,左安仁死在流放途中,赵四扬战死沙场,就连她新欢唐彦初怕是也活不长了。“胜者为王败者寇。征服天下,与征服一个女人,本质相同。永远只有强者能存活于世。”
青青不愿细想程皓然所言所语,头也不回地嗤笑道:“天下在他手里,还有什么能逃得脱?将军,你们程家要争什么,斗什么,都别把算盘打到我身上,青青势单力薄,无力相帮。还请另觅佳选,莫要再在我身上空耗。”
“哦?原来雪夜相逢,鄙人竟还含着这样一层意思,若不是公主提点,我还想不到自己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青青眸中冷光乍现,却是盈盈轻笑,反问道:“难不成程将军突然间开窍,对青青情根深种,爱得肝肠寸断,不能自拔?”
她料定他回绝,谁知他不过点点头,笑容真诚,“不错。正是如此。”
青青起手就要扇过去,谁知却被他当空抓住了手腕,她恨恨挣扎,却怎么也甩不开他紧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