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密密实实,一会变得跟石头似的又冷又硬。
她自知是有错的,她又惹了他不舒坦,这就是她大大的错了。
风灭了,烈烈的旗帜都像是霜打的茄子,歪着脖子瘫软着。万岁车架就在眼前,堪堪离得两步远,仿佛要径直碾压过来,将她截成了四瓣花。
御前侍卫二三十,统统高头大马骑着,威风凛凛。小德子也从马车里下来,预备接驾。
火把将街巷照得通透,程皓然早已没了踪影。
全世界唯独她一人跪着,像是不知廉耻的,无知无求的奴。匍匐,低矮佝偻的身躯,任人观赏,任人鱼肉。
一炷香的时间烧尽了,一点点也声响也没透得出来。人人都有一双明眼,人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
他是要来给她下马威的,等一等就过去,还这能让她在这跪死了?青青是不信的,青青却已是木然无心。
膝下的雪团丝丝化了水,沁骨的冷,锥心的痛。这已不知是过了多久,月亮的影子都已经不见,他的声音才隔着厚重车帘传出来,懒懒,漫不经心,似乎是分毫不在意,“这满街的纸灯笼瞧着可真是晦气!”
那一排白纸糊的灯笼,凄凄暗夜中收束着星点灯火,似一只只漂游孤魂,寻不到回乡的路。
青青抬起头来,望着巷口幽深的黑暗。微酸,稍痛,她今日怕是接不到赵四扬的魂了,却又怕他回来,瞧见她跪在雪地里,恁地没骨气。
永不再回来了,生的,死的,光亮的,寂灭的,都不再回首相顾。
“都看着干什么?还不去拆喽?”公公的声音异常尖利,如一只梭,掷出去,划破了严密绩织的夜空。
零星的星辰闪烁,似细小伤口,留着血,美艳凄迷。
转眼间,灯笼都落了地,自个把自个烧成了灰烬。
火兀自燃过一遭,灭了。衡逸在暖的发腻的车里扬起里音调,这下,才是正场到了,细听,透着股冷,寒森森,“姐姐好大的架子,朕打发了人,三番四次请不来。朕还以为是病得起不来床,匆匆赶来一看,姐姐竟还冒着北风雪夜赏月,好兴致呀,怎么不邀朕一起呢?”
膝盖以下叫雪水浸得没了知觉,陡然间北风嗖嗖地刮,像一只一只鬼,咆哮着穿过耳际。
青青双手撑在雪地上,深深磕过了头,方说:“臣妾万死,请皇上重罚。”
重罚,能怎样重罚?难不成他真将她打发到天牢里去?彪悍男子住个三五天,出来也已经脱了形状。可他真也恨不得让她受一番苦,放出来才知谁是真心实意对她好,谁又是她生生世世少不了的。她越来越糊涂,越来越喜欢与他对着干。她的生死富贵都掌握在他手上,她本应该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的呀?怎么到最后变成这样一番局面?倒是他战战兢兢生怕将她得罪,生怕哪里又做得不好不对,惹她伤心,又是冷眼相对。
他一点骨气都没有了,一点威严都不剩了。
谁定的?他非得爱得如此下 贱不可?
青青听见哐啷一声闷响,里头砸了茶壶瓷器之类,滚滚又落进角落里。
夜里静静,听得见风声,还有马儿打着响鼻,不明所以。
“姐姐说笑了,嫡亲的姐弟,哪还计较那样多?”停一停,冷冷笑一声,冰凌子似的锥进人心里,“倒是这一排阴森森的灯笼,姐姐是要迎谁的魂呢?莫不成是驸马?真真伉俪情深,怕是姐姐心底里,还是怨朕狠心。”
青青叩首再拜,“臣妾不敢。”
他面上不疾不徐,心中却是辗转反侧,喧嚣澎湃。
而她虽是低处受辱,却心似寒冰,风雨不动。
他还是败。对着她,何时何地都是败。他是男人,到底是不愿意永永远远地让着她,宠着她,败给她。
他受不得了,最终要丢掉她,像丢掉一件老旧的衣衫,一张落下败笔的画纸。心底叹着可惜可惜,转眼间已经抛下,换新颜。
“今夜良辰美景,怎可辜负?姐姐便就好好待在这赏个尽兴。”又唤,“小德子。你就在这陪着公主,月亮不歇,你也别敢歇。”
小德子苦哈哈的一张脸,乖乖应是。
人的脸,栩栩如生的一只狗,笑也是,哭也是,活着也是,死了还是。他已被他的主子驯化得不二心,到死不变。
衡逸当了皇帝,皇帝爱得最持久的一种,仍是听他话的狗儿。
忽而,衡逸笑嘻嘻说:“姐姐,明天朕差人给你送药来。高丽来的人参王,好大一棵。一连跪上三个晚上都能补得回来。好姐姐,你就在这迎着姐夫,魂来了替朕捎句话,他千山万水飘回来不容易,朕这就杀了他老母亲到地底下陪他。”
青青垂目看着被火光染红的雪地,平缓说道:“谢皇上恩典。”
她心里装着的自始至终都是赵四扬,半点位置都不给他留。他当今天子,在她眼里,竟还抵不过一个迂腐至极,无用至极,愚蠢至极的赵四扬。他何苦这般折磨自己?折杀了自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一番贵气,折损了堂堂天子威严。气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