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风月久干脆不回去东宫,直接留在冷宫,甚至和容姑学起女红了。风月久自小耍刀枪剑戟多过绣花针,这细细巧巧一枚针,在她手上才是重如千斤。
风月久穿个线便消磨了她这半辈子的意志,当真要下针时,才是最终的击溃。风月久叹气后悔了自己的决定,她为什么要选择陪着容姑做这种麻烦事?
风月久捏着绣花针在绣帕上,只能扎扎扎,忙个闲罢了。扎得手指都累了,风月久不禁想起当初暴露宫锦瑟对央君临感情的那条绣帕,绣工绣技她不懂,但何谓栩栩如生她还是明白的。
风月久静下心来在帕上下针,狠一戳就刺进指头,风月久眉头蓦地一皱,却只是默默放下这些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针线玩意儿。
尽管风月久一声不吭,容姑还是注意到她太过沉静,稍稍抬眼便看见她玩着指尖流出的鲜血,不亦乐乎。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容姑问。
“我,不太擅长这玩意儿。”风月久尴尬一笑。
容姑心中稍起疑惑,一个女子干绣活时戳中自己的指头并不意味,但身为普通女子,会女红本该是必然,宫女更是严格要求,而风月久却不然,才动手就戳得自己指尖鲜血直流,显然不只是不擅长那么简单。
“小九你就歇会儿吧,对了,今日你宫中,就没有什么事需要你去做的吗?”容姑想到此便一问。
风月久乍一下才想到这个问题,她宫中的事自然不需要她这位“太子妃”亲自动手,可身为宫女,哪有闲来无事到冷宫蹭吃蹭喝,玩玩乐乐的呀?
“其实我是,我是……”
风月久面对容姑当真有些许心虚,吞吐着说不出话来,连脑中都难有谎言。最后的话,是实话,却依旧是谎言。
“其实我是在东宫做事的,太子殿下不是不在嘛,我就趁机溜出来玩了。”
风月久这话让容姑信服,但她隐隐约约流露的心虚更让容姑无法无视。容姑猜想,风月久或许不简单,或许有秘密,可她却有感,她并非恶人。
“原来是这样,我也听说了太子殿下去南方整治水患,小九也是大胆,不过东宫里不该还有太子妃坐镇吗?”
“太子妃,她有专门伺候她的奴婢,不会注意到我的。”风月久顺着话往下说。
容姑不再继续追问,身在宫中,她本坚守装聋作哑,万事不顾,独善其身,可有关央憬华和风月久的事,她却是身不由己地关注。
声止,一切归于寂然,风月久正有些不知所措,容姑却止针,将手上绣好的荷包递到风月久前。
“容姑,这是……”风月久略显迷茫。
“送给小九啊,粗手滥制,不要嫌弃。”容姑笑道。
风月久伸手接过容姑递来的荷包,绣料质量优,几针花叶,竟有如此美妙之效。
“谢谢容姑,很漂亮啊!”风月久由心赞叹,又是心存感激,道,“容姑是世上第一个送我荷包的,以前我从来都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风月久的态度绝对真诚,容姑自然感受到她的感激,她亦是感谢风月久,不管她那些不为自己所知的秘密,仅仅是她的出现,就让容姑万分感激。
风月久轻抚荷包仿佛是细心呵护稚嫩的婴儿一般,又将它好好收起,转心继续埋头苦干,和与她有深仇大恨的绣活杠上。
黄昏,夕阳洒入皇城,拖拉着影子无数而无限延长。
央憬华以及太后一行队伍回宫,入了恒和门,央憬华便迫不及待辞别太后,赶往冷宫。马车停止一刻,太后唤来陶姑姑,对央憬华今日行径表示怀疑。
“你去,看看安和王殿下这些日子究竟都在干些什么?”太后严厉吩咐。
“老奴遵命。”
夕阳染透天下,冷宫亦是不例外。
风月久停留此处,总觉心里的寂寞有了着落,就算与容姑学做绣活对她而言是难如登天,可今时今日,她却有了以往没有的登天的决心。
容姑去了厨房,风月久便坐在屋前,望着火红的远方。一日又将去了,如今,风月久早已数不清自己待在这皇宫里的时日。
光芒之下,风月久恍恍看见一侧跑来一个人影,模糊却是熟悉的样子。一刹,风月久恍入脑海的人是央君临,而终究出现在她面前的,却并非是他。
风月久缓缓站起,最终看清了来人的脸庞,是心急如焚的央憬华,他对风月久怀有一份思念,一如风月久对央君临心中滋生的念想,而风月久,知己却不知他。
央憬华离风月久只几步,他笑脸迎上,风月久却忍不住一个失落转身往屋里进去。
央憬华有一瞬然止步,风月久这般对他不屑,自然叫他察觉失望,好歹自己离开了两日,她就丝毫不想念自己吗?
不过一刹失落,央憬华又有所想,风月久本来就是一个口不应心又多思多面的女人,她这样的表现或许是怨自己离去太久也说不定,央憬华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央憬华继续走去,屋门前,又是令他大吃一惊,风月久竟然将他的衣物一团飞抛出去,正砸中脑袋落在他怀里。
央憬华抱着自己的衣服,稍有惊目望向风月久,她却是摆着一副高冷拒人千里之外的范儿,道:“衣服给你洗好了,还请安和王殿下回去吧。”
风月久这副样子不仅没让央憬华心生厌恶,反倒更让他有了斗志,无论风月久是冰山或是毒药,他都不惧,势必将她收入囊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