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只是个一般人,我一定还很喜欢你。”
笙笙坐在一边吃,完全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忽然笛笛对她说,“笙笙,去房间里拿来。”
笙笙小跑着给姐姐拿,笛里摸出一个信封,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小舟,“我是撕了,但没扔,拼一下还能看,你自己看吧。”她把头扭了过去。
晚上,女儿们都睡了,小舟一个人来到客厅,打开了那封信。
信被撕得很碎了,又被胶带从背面粘了起来,还可以辨认。
“轻舟,我好久没给人写过信了。
我知道你现在在玲安家里,我打你电话,你却关机了。想问玲安你是否安好,却又害怕。
玲安该同你丈夫一样,认为是我害了你。
我见过你丈夫了,就在今天,他带着你两个女儿来找我。他这样做,在爱情里是一种卑鄙,但在道义上,我输他太多。
我厌恶他,他说的话句句在理。
可在理的话不一定对。
我本来是想这么反驳他反驳所有人的,可我突然发现,我做不到了,我再不是年少轻狂的那个自己,敢想敢做。苏耶,你知道的,我和你说过,也许你已经从玲安那里听说了我和她的一些事,从前我爱她的时候,爱得无所畏惧坦荡分明。后来她结婚了,我半死不活好久,还是离不开她。段沁说我寒碜又恶心,她说对了。
被背叛,被放弃,于是心有余悸,彷徨,焦虑,挣扎,痛苦,遇见你之前的那些日子里,我过得很难。
我该诚实地告诉你,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过这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似乎是喜欢上我了,我也就故意做出那副样子,来看似规矩地挑逗你。我看人很准,可这一次,没看准自己。
现在我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些莫名其妙的两个人沉默的对峙,又是想笑又是心痛。你的一切,我都记得。
人不可自知,遇到你之后我明白了这个。当有了你过后,世界在我眼里都变了个样子。哪怕直到今天,面对如此糟糕的结局,我还是那么欢喜,欢喜遇到你,和你发生的一切,和你未发生的一切,都欢喜。
我发现我似乎是写不出什么,一个承诺也不是,一个保证也不是,可要真的是告别,是决裂,对你说忘了我吧,我做不到。
我也没办法说,此后你回归家庭,好好生活,祝你幸福。
我是个心眼顶小的人。
轻舟,轻舟,轻舟。
那就这样吧,这封信我不会寄出,就这样吧。
轻舟.”
信尾的最后一个标点,不是句号而只是一个黑点,似乎汲满墨水的钢笔在纸页上一顿留下的痕迹。
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是,这封信,真正寄出它的人,是那个负责安排段河公寓出售事宜的中介。中介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了,段河走得利落,几乎是什么都没带走,留下话说让中介随意处理。女人便能占便宜的占便宜,能搬家里的搬家里,反正腾房嘛,给谁不是给?
然后,中介的女人在抽屉的深处发现了这封信。一封安静躺着的,已经写好地址的信。
“也许呢......”在去邮局的路上,女人这样想。
五月,暮春了。
早起小舟对着日历发了一会儿呆,吃过简单的早餐后上班去了。
一如往常做完一天的工作,下午快下班时,主管忽然捧着鲜花走进来,说有事宣布。
“今天,是小舟的生日!小舟加入我们不久,但工作很投入,领导很满意,同事很欢喜啊。来,让我们一起祝小舟生日快乐!”说着给小舟献上鲜花,接着从下属手里接过礼盒递过去,小舟连忙鞠躬感谢,同事们都围过来祝她生日快乐。
“别光嘴上说啊,张越,现在是你表现的好机会啊!”
“是啊,张越,你那点心思咱们部门谁不知道?趁这个机会说出来得了。”
“要今儿能成了,那真是喜上加喜啊!”
大家拿张越开涮,把他推到了小舟面前,八卦的女同事立即笑起来,“寿星,你先讲两句,咱们越哥害羞。”
小舟费力想挤出人群,女同事偏偏拦着不让,说这就想跑没那么容易,小舟伸着手去够桌上的手机,“电话,我电话响了。”
同事这才放她离开。
那是个陌生的号码,陌生的地址。
小舟离开办公室,走过长长的走廊,身后同事们的起哄声谈笑声越来越远。似乎一些在说分蛋糕,一些又阻止说寿星都没回来分什么蛋糕,一些还在打趣张越。
春日的夕阳,缱绻地停留在对面大楼的楼顶上,把小舟走过的这一条走廊上的玻璃,都照得发亮。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如同一浪又一浪的潮水。
最终,它停了下来。
小舟把手机贴在耳畔,对着那个无限安静无限柔软的落日,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