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断断续续地想些事情都做不到,就好像被夺去了全部心神,即便是“疼”这个字眼都没有在他的意识中出现。他喘不上来气,随即忽然感到一阵心悸,等他再次从昏沉中醒来时,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晕过去了一阵。
待心跳得缓了些后,王晟两手按在桌案上,缓缓将自己撑了起来,因着他身上的几层衣服全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这个动作便显得他好像刚从水中爬上岸一样。疼归疼,事情总是不能耽误的。他慢慢地走回刘符的军帐,绷直了脊背,尽力不教人看出异常,如今大军孤悬在外,一国之君重伤在床、生死难测,他这个丞相要是也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他回去时,刘符仍昏睡着,王晟在床边默默坐了一会儿,随即便去前帐处理军务。这个时候他自然是难以专心致志的,每隔半个时辰便要起身去后帐中摸摸刘符的手,试试温度,感觉到这手是温热的才回来。虽然李太医也是以同样的频率为刘符请脉,然后告诉他王上的脉象尚好,但这种事情毕竟总是要亲自确认过才能放心。
夜里赵军果然如他所料地发动了夜袭,喊杀声透过厚厚的毛毡,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王晟只作不闻,手中的笔片刻不停,却没想到过不多时,后帐的毡布忽然被掀开,李七小步跑来,面带喜色地道:“丞相,王上醒了!”
几个时辰前李太医便说,刘符这次再醒过来的话,基本就可认为是无恙了。王晟神色微变,扔下笔便往后帐去。
待他进去时,刘符正被人扶着头喂了点水,见了他便问道:“何处传来兵戈之声?”刘景一直守在刘符身边,因此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同样看向王晟。
若是早知道刀剑声能将刘符从鬼门关拉回来,让王晟自己带甲上阵他也做得出。他松了一口气,上前道:“王上不必担忧,是赵军夜袭。”他坐在床边,十分自然地想要去握刘符放在身侧的手,却在快要碰上时忽然停了下来,将手垂在一旁。
如果不是王晟神色关切,就凭他刚才一番动作,刘符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被嫌弃了,他缓了缓头晕,便听王晟又问:“王上身体如何、感觉可好些了?”
刘符点点头,闻言便当真没有担忧,似乎赵军夜里袭营是件和晚上吃面一样寻常的事。他并不气馁,情绪稳定,自己摸到王晟的手,然后轻车熟路地握住,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惨兮兮地答道:“还可以吧——只是……只是伤口疼得要命。”
王晟果然招架不住,那张一向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一下子浮现出“那可如何是好”的神情。他把另一只手也覆在刘符的手背上,弯腰靠近了一些,温声安慰他道:“王上暂且忍耐一下,已经去唤太医了,料来太医自会有法子止痛。”
刘符点点头,那双黑色的眸子慢慢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显然是真的醒了过来。他只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即动了动腿,拧起眉毛,眼巴巴地看着王晟,又可怜道:“哎……好疼啊,怎么疼得这么厉害……”
王晟抿了一下嘴,面上隐隐现出焦急之色,几乎要把刘符抱进怀里,一面出言安抚他,一面不断地朝着帐外看去,刘符任他握着手,皱着眉头,只是不住地哼哼着喊疼。
刘景站在一旁,简直叹为观止。幸好他兄长到底还是放了丞相一马,要是这时候再来一招西子捧心,他怕丞相都能急得掉眼泪。他毫不怀疑,如果此时他兄长要求的话,哪怕是让丞相给他“举高高、抱紧紧、吹痛痛”,丞相也一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从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小时候每次他和刘符一同去亲戚家玩,刘符总能抱着大包小裹的东西回来,而他的回家之旅则总是轻松得让人难过。
现在他知道其中的缘由了。
刘景想着自己还是离开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