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一直觑着赵王的脸色,见他皱着眉头,不像是听进去的样子,悄悄叹了口气,解释道:“雍王灭魏一役,足见其武略。今见其相,亦非常人。臣闻雍王外出,即以国事全托于王晟,其见信如此。若此二人协心,日后必为强敌,不如先去其一。”
陈潜说着,凑近了些,声音渐渐压低,“王上若患杀之无名,且有损道义,不妨看雍王借救魏之名灭魏一事。雍王陈兵十余万于洛阳城下,如此大军,岂是从天而降?若本意为救魏而发兵,何须带这许多人马?可知雍王早有灭魏之意,只不过是借吴城之事发难而已。王晟今日当庭诡辩,皆因雍国已获全胜,所谓成王败寇,既是胜了,便自有万般说辞。王上以为杀王晟无名,然雍王灭魏又因何名?”
早有内侍送来赵王平日常用的铁胎弓,赵王仔细擦拭弓身,闭起一只眼睛对了对准,口中不以为然道:“欸!爱卿多心了。什么强敌,寡人看刘符不过是一黄口小儿,奶都没断干净,洛阳那一战虽然打得精彩,但他要是敢对我赵国也这么做,进了河东,便是进了笼子,寡人让他连上党都出不去!至于王晟,不过一介书生罢了,书生能有多大的能耐?至于让寡人无缘无故地背上一个擅杀外臣的名声么?”
陈潜听着,面色变了一变,随即恢复如常,“王上若顾忌名声,臣可略施小计,要王晟自乱阵脚,再借故杀之,管教雍王无话可说。如今王晟已在王上股掌之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万望大王莫效宋襄之仁。”
“寡人看没这个必要。左相莫不是以为,战场上寡人打不过他们,非要用这些阴谋诡计吧?”赵王将弦上弓,轻轻拉了拉,站起身来,“寡人要去练箭了,顺便再去看看将士们,陈爱卿若无事,便退下吧。”
赵王既已下了逐客令,陈潜也无法再说什么。他这大王一向重武轻文,又性情耿介,不喜阴谋,而他一是手无缚鸡之力,二是所出之策又常常不能为外人道,故而正为赵王所不喜。如今他好不容易坐到这左相之位,若再纠缠此事,必惹赵王不快。幸而他也非固执之人,也就不再坚持,对赵王见礼之后便告辞了。
赵王不答应也无妨,他自有办法,绝不会让王晟在他赵国自来自去,如入无人之境。
“丞相,赵国的大臣都是什么样的啊?”李七一进门就问。
王晟挡住李七伸过来的手,自己拍了拍大氅上的雪,“都是大臣,能有什么不同。”不知想到什么,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眉头暗暗皱起,“赵王性情直率,口无遮拦,但也是明白人。赵王弟年幼鲁莽,不堪大用。右相许敬年迈昏愦,不足为虑。我唯独担心左丞相陈潜,今日他廷上那一番话,恐怕藏着杀机。”
李七原本被刘符派来就是护卫王晟安全的,这时听了“杀机”二字,登时警惕起来,“那丞相,属下去通知一声孙将军,让他做好准备。”
“不必。一千人马停驻京城,已极为敏感,此时不宜轻举妄动,以免授人以柄。你去传我的命令,叫偏将军严令士卒,除非奉命,否则不得擅出,违令者斩。”
“遵命!”
李七领命后却不急着走,面色有些踌躇,王晟知他心中所想,安抚道:“不必太过忧虑。来的路上我叫士卒分发粮食,也是想让出使一事人尽皆知,一旦生变,赵国也当有所顾忌,你自去便可。”
“是。”
李七正要动身,忽然听到门外士卒来报,说是赵相陈潜来拜访,现在已在正厅等候。
“丞相,这……”李七心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边刚说完他话露杀机,那边他就莫名其妙地前来拜访,肯定来者不善。
王晟脱下大氅,将两肩的水珠细细抹去,折好放在塌上,低头整整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