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一个贴心的女儿,如果连碧瑶都走了,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要在后宫里怎么生存?
江怀柔打了个冷战,低喃着起身,“不行,我要回月华……。”
南烛拦住他,道:“现在雪大道路难行,不如等天放晴了再走。”
江怀柔红着眼睛声音尖锐的甩开他手,气势凶狠道:“不,我现在就要回去!”
“你先用些热汤,我吩咐人去准备,”南烛声音转了命令,跨出门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江怀柔你莫忘了我们的约定,如今夏侯敏之已死,你从今便是我的人了。此次回月华,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了却旧事,到时自会有人去接你。”
江怀柔怔了下,他这话……什么意思?还有那什么约定,他早已经忘到脑后了!他现在只想一心回月华,其它什么事情都听不进去!
一路风雪未停,道路曲折难行,待江怀柔历尽千辛万苦站在月华宫门前时,几个侍卫拦住了他。
“滚!”江怀柔低吼,“谁敢拦我,一律杀无赦!”
自夜池出发时,南烛派了几十人护送他,皆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手起刀落间,两个侍卫已成无头之尸。城上守卫有个年长的识得江怀柔,惊叫道:“是三……是皇上,皇上回来了!”
侍卫皆面面相觑,却不敢轻易退让。
正僵持不下时,一个熟悉的蓝衣身影骑马飞奔而来,看清江怀柔后,素来冷静的脸庞也出现一丝震惊,“皇……上?您没有……事!”
江怀柔看着他,满腹怒气仿佛瞬间消息殆尽,只剩下疲惫不堪的委屈软弱,“井岚,带我去见母后……。”
井岚脸色青了又白,最终对侍卫道:“放他进去。”
只是短短几个月而已,宫中布局已然改变许多,再不是江怀柔记忆中熟悉的那个皇宫。
路上,井岚短短同他讲了几句,大致是江铭江诚如今都已返回京城,朝局暂时还算稳定。太后听闻碧瑶离开的消息痛不欲生,任谁都不肯接见已到食不下咽的地步。
江怀柔听的胸口抽痛,入太后寝宫后,他悄悄摆手让侍从退了下去。
太后躺在床上,面容苍白憔悴,额前竟然多出几缕白发,比起一年前不止苍老有十岁!
江怀柔在床前跪下来,轻轻抚摸她枯瘦的手掌,还未开口,太后便已察觉了。
她缓缓睁开眼,虚弱唤道:“碧瑶?是你么?”
“母后,是我……。”
太后身体明显一震,语气却未流露出太多吃惊,柔声道:“你回来啦,在外面这些天……可曾吃了什么苦?”
“不,不曾吃什么苦,儿臣让母后操心挂念,儿臣不孝……。”
太后摇摇头,轻声哽咽道:“都是母后的错……小时候没有看好你们,长大后也没有看好你们……倘若碧瑶走之前我再坚持些,就不会有今天这局面。”
语罢艰难的抚摸他的脸,叹气道:“瘦了,也长大了。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皇姐不喜欢人落泪,她若尚在,怕是又要骂你了。”
“是。”江怀柔强忍住眼泪,问:“皇姐她走之前可曾留下什么话?”
太后从枕下抽出一个信封,“你自己看罢。”
“吾弟亲启”
信封上四字刺的江怀柔泪又流了出来,他用袖子胡乱擦把脸,小心翼翼拆开信,那个眉眼英气的女子便跃出纸来,一脸严肃对他道:“莫哭。待我走后,你要好好孝敬劝慰母后,休再自甘堕落。虽然成年后我待你不好,心却同你是极度亲近的。江铭江诚势同水火互不相容,再加上其母颜妃阴险狡诈,倘若江山落入此二人手中,你与母后皆难逃一死。另需提防聿亲王谋反,可令井岚与之抗衡。碧瑶此去已无生还念,二十年姐弟情归土,从今魂游天地间,逍遥自在,勿思。”
“皇姐!”江怀柔伸手去摸她,却只触到一缕空气。
“我这女儿,自小便与别人不同,事事要强,样样出众。即使出了那样的事,还是一直强颜欢笑怕我难过……许是太好了老天都喜欢,才早早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江怀柔低头听太后自语,泪水已悄无声息打透信纸,幼时话语在耳边越来越响亮。
“到时你在朝上做皇帝孝敬母妃,我骑马驰骋沙场去替你开拓疆土,看谁还敢小瞧欺负我们!”
“江怀柔我告诉你,别想把我嫁到夜池去!什么牺牲一个公主换来月华十年和平,说的好听!那些狗人怎么不让自己女儿嫁过去”
“碧瑶此去已无生还日,二十姐弟情归土,从今魂魄落于归于天地间,逍遥自在……。”
……
五年,在出了那件事情之后,碧瑶不再骑马提剑,常作娴静打扮,她变的沉默寡言,对江怀柔非打即骂,与从前判若两人。
江怀柔不知她抱着怎样的心情奔赴沙场,也不知她留书给自己时花了多久时间去怀念过往……
只知那个小时疼他宠他英气勃发的豪情女子,当真如曾经立过的誓言一般,最终在龙战鱼骇、烽火四起的战场上纵情搏杀了一回。
并且死在了那里。
这年冬天漫长的可怕,直到来年三月冰雪还顽固不化,江怀柔重新回到大殿上眄视群臣,一惯温和的脸上此刻多了些难以掩饰的恨意。
碧瑶为什么只带走了十五万兵马却留下井岚?
为什么她在明明已经安全撤退后被来历不名的人截杀?
为什么四处寻不着传说中已死的钟离荣紫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