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茺点点头。
安庆文问他:“不回家?”
白茺说:“不,下午还有事。”
安庆文表示理解的点点头,说:“是了,前几天听说文件下来,你这是确定要走了?”
白茺和安庆文官阶差不多,也算得上是莫逆之交,他听了安庆文这样问,也没有隐瞒对方的意思,说道:“还没确定。”
安庆文知道他老婆以前的事,点头表示明了,说:“那你好好考虑,我先走了,回见。”
说完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白茺点点头,没说话。
司机开了车过来接他,问他打算去哪里吃。
白茺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司机便掉了车头开上了路。
淅沥沥的雨点已经变大了,一颗一颗打在玻璃上,汇集成水纹,顺着流了下来。
白茺看着窗外的景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沫周末的时间都用来打工,最开始的时候是在快餐店的做,但是工作强度太大,而且要忍受客人的骚扰,他实在扛不住,就辞了工。后来又换去了街上发传单,这个工作不错,但是要年满十八,林沫没有办法,只能忍痛花了两百块办了一张假身份证。
站在家电行业巨头xx电器的门口发着小家电的传单,一点点看着天阴下来,林沫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他们这种街头工作最怕什么?
不怕出太阳顶着晒,就怕下雨,一下雨,整条街上都没有了人,哪里发传单去。
况且他们有任务有指标,必须在多少个小时之内发完,不然就可能被炒。
林沫作这份工作很久,薪资不错,而且一天一结,待遇算好的了。
林沫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雨果然眼睁睁地看着下大了起来。
林沫站在一个广告亭下面躲雨,看着瞬间变得清冷的街道,心里有些茫然和无力。
这样贫困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成为一辈子。
对于未来,林沫更多的是期待,但更多更多的是畏惧,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是不是会一直这样灰败下去…..
林沫从出生开始,就没记得什么十分开心的事情。即使是他成绩优异,获得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奖项,听到过无数赞扬他努力勤奋的话,他也依然不记得自己有十分开心过。
因为他总在自卑,没有父亲的庇护,又被母亲抛弃。
在他小的时候,院子里的一个小朋友被一群小朋友推倒了,回家就叫了自己的爸爸和哥哥出来。林沫当时站在墙角跟看着对方的爸爸和哥哥教训着那一群小孩子,心里有种很深的羡慕和向往。
因为他不可能有。
他被人欺负了,有人推倒了他,或者取笑他,他都只能沉默。
即使有时候被林妈妈看到了,也只能叹息一声,说:“林沫你回家来要告诉妈妈。”
可是告诉了林妈妈又有什么用呢,推倒他的孩子是厂长的儿子,欺负他的女生是生产科科长的女儿,而林妈妈只是个普通的工人。
所以之后林沫都不太爱出门,每天早早出门去上学,晚上放学很晚才回家,是故意为了和那群孩子错过共同上下学的时间。
后来林沫长大了些,变得不那么羡慕和向往那些有父亲又有母亲的孩子了,因为他已经懂得,过分的羡慕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那是一种可耻的感觉。
他渐渐收起自己这种可耻感情,让沉默和努力成为了自己坚硬的壳。
有时候他看着街上的人笑的那么开怀开心,就不禁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走在街上那些笑的很开心的人中的一部分?
每个人都有爱人,有家人,有朋友,每个人的生活都那么圆满幸福,除了他。
林沫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和冷清干净的街道,有些寂寥又落拓地想,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成为这大街幸福人群中的一份子吧。
白茺坐在车里,晃眼就看到了对街广告亭下面站着的那个身影。
夏至还没有到,春雨连绵,惊蛰却已经过了。
白茺对司机说了一句,车就停靠到了对面的街角处。
林沫等待着雨停,不知不觉身边就滑过来了一辆轿车。
林沫青白的脸印在被雨水冲刷过的黑色玻璃上,白茺降下了车窗,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林沫后退了一步,才说:“嗯…打工。”
白茺看着他的脸,说:“你应该还不满十八岁。”
林沫低着头,不敢回答。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才听到白茺问:“吃饭了吗?上车,带你去吃饭。”
林沫跟着白茺进了酒店包间,偌大的房间里面只有他和白茺两个人,司机没有跟来。
酒店的服务员拿着id正等着白茺点单。
白茺问:“你吃什么?”
林沫脸上愣愣的,细白的皮肤闪着滑腻的光,说:“我都行…”
白茺也没有继续问他,直径就选了以前常过来吃的菜色,还点了粥。
点完了菜,服务员就下去了。
林沫打量着包厢内的陈设,不知道和白茺说什么,又低头去看自己洁白的手。
白茺看了看安静沉默的林沫,见他身形单薄,人又寡言,这不知道怎么会和自己儿子交上朋友的。
白茺以一个长辈和小辈说话的口吻问林沫:“你们快分科了吧?你要选什么?”
林沫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理科。”
白茺停了一停,说:“理科挺适合你。”
林沫不知道白茺说这句话什么意思,于是就“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