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说,风是自由的象征,不该被束缚,亦不该勉强停留。”
东宫芙愣了愣,想要说的话,一时间都全部忘了。
“我渴望无拘无束的生活,神庙对我来说,是个束缚。”孔雀眼角下鲜艳的羽毛上有一小点黯淡的色彩,如同一滴泪的形状,“她想尽办法给我自由,可我爱她,本就甘心被束缚。”
“我在羽衣国选了处荒芜之地,种了许多月见花,那片白色的花海,比这里还要浩瀚,”孔雀语气轻轻地,念及珍重之人,不由自主变得柔软,“风,很愿意为花海停留。”
东宫芙全身僵硬,眼泪止不住地落,并非为自己,而是对孔雀所言,有了莫名强烈的共情。
“她是羽衣国的祭司,侍神者只能称呼她大人,可我一直想唤她的名字,月见。”
梦淮川上,操纵观尘镜的狐狸面具男子,微微侧身看了桃花树下的红衣青年一眼,淡淡道:“汝有一个机会可以救他。”
姬无羡抬起头,金色的眸中有化不开的哀伤:“方式是杀死你?”
“正是,吾与浮梦生,互为绝杀体,死生皆可换。”狐狸面具下的笑容精致又虚假,“然而救活他,观尘镜脱离吾之掌控,后果对修界或者羽衣国,都会是灾难。”
姬无羡摇摇头:“殿下,我不会。”
“是因为顾忌后果吗?”问完之后,又不由得皱起了眉,这种故意到刻意的问话,又是如同凡人低劣的情绪化。
不能这样下去了。
“不是这样的,殿下,不是的。”姬无羡哑声道。
“吾已给过汝机会。”流光剑一挥,观尘镜璀璨的赤红光亮愈发耀眼,梦淮川下云海翻腾,在寒风狂啸声中,云层聚散离合成巨大的漩涡,天地黯淡,只剩血色般的镜光幽深。
孔雀终是撑不住了,重重坠落花海中,在那之前已将东宫芙用羽翼抱住,翻身以背着地。
北风萧索,花瓣飘零,东宫芙被巨大的羽翼环绕,置身柔软的羽毛中,周身明明是温暖的,颤抖着手轻拂过孔雀颈项上的羽毛,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东宫小姐……对不起……我本想同你保持距离,可又……想确认你的身份,”孔雀美丽的异色瞳中划过一抹哀伤,“我没有时间了,对不起,我一直,都在你身上寻找月见的影子。”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认错人而已,我……我不介意的。”东宫芙闭上眼睛。
她方才努力在想有关那位祭司和羽衣国的事,然而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什么前世今生,没有灵魂转世,话本里都是骗人的,她是东宫芙,只是东宫芙。
“那就好……请你务必好好活下去。”孔雀俯身,轻轻琢了下东宫芙腕上的金铃,灵气倒灌进红线金铃中,东宫芙被笼罩在银白的光环中,被罩上一个守护结界。
“所以,臭孔雀你要走了吗?”东宫芙擦干眼泪,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
“是啊。”孔雀点点头,“多谢你,东宫小姐。”
“再见了,也多谢你。”东宫芙站起身,退开两步,对孔雀鞠了一躬,保持着笑容,看着孔雀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仅剩一支孔雀羽毛飘落,东宫芙浑身虚脱跪倒在地。
清风徐徐,白色的花海涌起和缓波浪,伏倒在花海中的女子,大悲无泪。
姬无羡怔怔地抱着浮梦生,怀中贴着心口的那封信,如同一团火焰,灼热滚烫,指间的火夕雾微微颤动,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见雪岭上那道出尘脱俗的身影抱琴坐下,信手拨弦,伴着悠扬的琴声,有熟悉的温柔嗓音在和着琴声低声吟唱。
雾锁楼台渡迷津,
不见君影念音容。
明月遥寄不了情,
姑苏夜雪已倾城。
金陵初遇不相识,
江湖夜雨落孤灯。
长相守兮徒惘然,
长相伴兮怅别离。
若得柳桥沽曲生,
且醉且眠且见卿。
浮生一梦皆可忘,
桃李春风慰飘零。
修罗道已被开启,无数邪灵鬼物欢欣鼓舞,自观尘镜中倾巢而出,在梦淮川上空汇成大片大片的黑云,兴奋的狂嚎尖叫声此起彼伏,然而在狐狸面具男子执剑踏云走近它们时,万鬼齐喑,如同膜拜臣服般,等待他前去。
“吾现在,可真像一位邪神啊!”
第115章 完结篇(上)
默情的箫声响起,悠扬婉转间哀伤蜿蜒,奏箫的姬无羡仰头,遥遥看着云雾缥缈间那道颀长身影,箫声变得喑哑低沉。
太子听见箫声,微微侧身,用余光回望了桃花树下那人一眼。
那正是能解除兰羲之的黑羽咒印,让其重见明光的曲子。
姬无羡长久以来修习鬼道,亦为有朝一日能奏响此曲。
如今他能用默情奏响此曲,可惜兰羲之未能听到,浮梦生……亦再也听不到。
“吾并不需要,”太子喃喃道了句,“汝就当是为浮梦生送别吧!”
当初将变数姬无羡留在修罗道后,他回到梦淮川,开始自己的棋局。
隔着万水千山,指间红线与心尖灵血却是他们斩不断的联系,火夕雾需要口诀才能对话,他没有用过一次口诀,单向屏蔽来自另一端的探寻对他来说已非难事,姬无羡无法通过火夕雾感应到他,他却能感知对方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