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生死之奥秘,实乃禁忌。
才会忽觉浑身不适。
好在战纹本是“天赋”,激活之后亦算作“本能”。
不是心存故意,也毫无恶意,所以被“警示”了一下下,倒也无伤大雅。
回想起刚刚神异而玄妙的画面,傅藏舟略作掩饰,从袖笼里掏出生死簿,翻开后一目十行。
居然真的找到叶三娘的信息。
然而奇异的事发生了。
生死簿上“叶三娘”竟活得好好的,生年卒月无一丝异常。
既如此,眼前这位“叶三娘”,可以肯定,对方真真切切是个亡鬼……是个什么状况?
或者该问,其到底是什么人?
悄无声息放出一丝感知。
手指同时抚在生死簿叶三娘的名字上。
更是惊异了。
单从“气息”判断,生死簿显示活着的叶三娘,与眼前亡魂叶三娘,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
莫非生死簿出现故障了?
抑或……
傅藏舟默默盯着女人,脑海里一“帧”一“帧”回放着之前窥视到的画面。
毫无遮掩的目光,让叶三娘面露一丝尴尬与不自在。
幸而靠近边关,风气开放,男女大防不算太重,否则一般良家女子被个男性这样“轻浮”打量,怕不早就羞愧死了。
殷修竹干咳好几声,试图提醒想事情想入神的某鬼王。
铁面刚直的赵知府毫不忌讳,直问:“不知叶氏有何不妥,引得这位郎君如此端详?”
按下疑惑和某些猜测,傅藏舟收回视线,泰然自若、答非所问:“我见这位夫人气色不虞,”转头吩咐着跟随者,“你陪叶夫人进帐篷打点一番吧?”没忘给一男一女解除疑虑,“放心,她同样是女子。”
赵煦面露狐疑,许是对“恒王殿下”颇有些信任,嘴唇微动,没说着什么阻拦的言辞。
殷修竹领命,对叶三娘作了个“请”的姿势。
叶三娘有些紧张的样子,下意识望向她信赖的州同大人,见对方轻轻点头,悄悄舒了口气,打起精神对殷修竹礼貌地笑笑,安心跟着人进了帐篷。
这头,试探赵煦的事全权交给宿桢。
傅藏舟对着生死簿,视线在叶三娘与其前夫洪穆的名字间来回,陷入沉思。
经由交涉,赵知府同叶三娘留下,答应与他们一起赴往含州。
于是再次启程,本欲前往林州的宿桢,二度更变计划,跟傅藏舟继续同行。
——毕竟其此行的目的就是赵煦。
随行的“七曜童子”们则兵分两路:
宝精、丹婴与灵清跟去含州;
枢明领着余下人等奔赴林州。赵煦失了魂魄,万一有什么个变动,有他们护持,也好及时采取应对措施。
七月十五,也即傅藏舟的生日,一行人抵达含州城。
正值阴阳交替的节点,是民间传说的“鬼节”。
道家称之“中元”,乃地官赦免亡灵的日子。
与昱国其他路州不太一样,燕南路因接壤显国,而显国推崇佛教,久而久之难免受到影响,尤其在庆林八州,人们过的往往是“盂兰盆节”。
且不管称呼如何不同,节俗有什么差异,总归都是百姓祭祀先祖、为亡灵祈福的日子。
自七月十四开始,持续数日,当然了,十五是“重头戏”,据说在昏时,城中将举行盛大的祭典,人们还会去青河畔放河灯。
自然这一天,含州城颇是热闹了。
街道两旁的商贩,很多在卖烧纸啊香的,祭品什么,以及给死人在阴间用的纸锭。
头一回过中元节的傅藏舟,颇觉新鲜,不由得放慢步子,东张西望、兴致勃勃。
殷修竹凑到他身旁,压低嗓音:“看这些铺席卖的东西,大人,我突然有一个构想。”
傅藏舟对这姑娘算蛮了解了,满脑子生意经,这时说起甚么“构想”,难道……
“游云小筑也想做死人的生意?”
“大人英明。”
殷修竹微微一笑,态度含糊,转而问:“可否请大人告知,市面上这些祭祀用品,对亡者真有用吗?”
傅藏舟道:“不能说一点用也没有,但大多不过是活人的自我安慰。”
不知跟随者有什么计划,便耐着性子,细细讲说所谓“人间香火”的原理。
不提大多数人死后直接回归天地了,便是少数“存活”的鬼魂,哪怕有人每年烧香拜祭,可能根本“享用”不到香火的。
无论是烧纸钱,或供上祭品,真正起作用的是拜祭者的“信念”。
信念足够坚定且强大,被祭祀的亡魂有所感应,才能受到好处。
“鬼乃阴神转化,”鬼王大人说,“因执念而生。除非有正统的鬼修之法,或者幸运捡到天材地宝,若不吞噬他人的力量,天长日久,执念或是消磨,或是沉迷其中渐失理智,难逃魂飞魄散的结局。”
又道:“人间祭祀,只有极为虔诚,被祭祀的鬼有信念衣托,才能长久留存。”
“原来如此。”女鬼语气慨惋,“倒不如死了干净,否则做鬼真的挺惨的。”
傅藏舟摇头:“人不能长生,鬼当然也一样。‘能量守恒’,你应该懂得的”
殷修竹闻言好奇问了个题外话:“那……没有轮回的话,新出生的人灵魂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