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害怕。”孟大侠朝阿染笑道,“我是天门的孟少游,这位是我的朋友--”
“你别多嘴!”铁面人突然打断了他,冷冷道,“他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阿染心说我才不想知道呢,不过毕竟有点怕他,还是乖乖点头。
铁面满意地哼了声,命令道:“好,既然我昨天救了你的小命,接下来我问你的事情,你一五一十说出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阿染呆呆看着他。孟少游不由苦笑:“你别理他,他就这幅德行。小兄弟,实不相瞒,昨夜我们潜入你所在的那艘画舫,是为了寻找一样很重要的宝物,只是不小心惊动了看守。不过幸好如此,才让我们救下了你。如今那艘船上的人已经踪影全无,能帮我们的只有你了。”
阿染闻言一怔。
他并不蠢,听到孟少游此言,当即便明白过来。昨夜孟大侠与铁面人潜入画舫,原本另有目的,只是发现了受到折磨的自己--又或者是听到了自己当时的惨叫--因此出手相救,才暴露了形迹。
阿染知道自己的命贱过路边一根草,生也罢死也罢,何曾被人放在过眼里?可孟大侠却重视他的生命,甚至可以为此放下自己的正经事。
阿染心头涌过一股热流,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汹涌而来的感激之情,一时间只能想到跪下给孟少游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孟少游见到阿染突然下跪,忙上前搀扶。那铁面轻声嗤笑,抱着胳膊又哼了哼。
“孟、咳,孟大侠……咳咳……”阿染嗓子生疼,刚一开口便咳嗽起来,只觉喉咙一阵阵腥甜。知道自己昨夜叫破了嗓子,他也不以为意,终于挤出声音道:“我、我听,他们、他们说运完了东西……”
“东西已经运走了?”孟少游与铁面面面相觑。
阿染点点头。昨夜那几个都是镖师,此时阿染非常庆幸自己在暖香阁是最下等的小倌,接待的多是这一类人,时间久了也能听得懂一点走镖的暗话,当下继续努力回忆:
“他们……运的是……一个匣子,从九歧山,运到这里……是笔大生意。”
“这里?”铁面喃喃自语,“论起南水镇的江湖势力……东西难道到了赵府?”
孟少游面上隐隐有一丝忧虑:“赵府与岳大侠积怨已久,若是知道这是岳大侠重视之物--”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阿染觉得自己没有帮上忙,非常不好意思。可他不过是去接客的小倌,能知道这些已经实属不易,实在是想不出更多的东西。
“哼,若真是到了他那里,反倒好办了,强过继续没头苍蝇一样乱找。”铁面依然是那幅嚣张到令人厌恶的德行,抱着胳膊慢条斯理道,“至于赵府的主人也不过如此,我早就想去会会他了。”
孟少游沉默片刻,道:“你--罢了,他与你家既有生意往来,去探探倒也无妨。只是听说他那个表妹日前也来了,你可要小心些。”
铁面听闻,当即恼羞成怒,勃然变色:“我才不怕她!她不就是武功高了些,就能随意欺负人么?等我拜了岳大侠为师--”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随意瞥了阿染一眼,继续道:“更何况,我未来可是要娶天下第一美人做老婆,她还远远不够资格。”
孟少游笑了笑,笑容中颇有一种长辈面对稚子胡闹时无奈的宽和。不再理会铁面,他转而对阿染道:“你家在哪里?昨夜发生了那种事情,你回去想必不好交代。倘若你愿意,就由我们带你回去吧。”
阿染不愿意给恩人添麻烦,可他更舍不得就这样与孟大侠分开,目光痴痴地贪看,想着多看一会儿是一会儿。这点犹豫的功夫,铁面已经直起身,对孟少游说:“你一夜未睡,先歇息吧。我要去看看这边的铺子,正好带了他去。”说完,又冲阿染没好气道:“快走,别磨磨蹭蹭的,若是耽误了我的正事,哼!”
话语中的威胁令阿染浑身一个哆嗦,不敢再做推辞,赶紧多看了孟大侠几眼,终于依依不舍地跟着铁面出了门。
“孟、孟大侠昨天……”路上,阿染期期艾艾地问,“他、他没有休息么?”
铁面瞥了他一眼,语带讥诮:“怎么,你以为他衣不解带照顾你啊?做什么梦呢,真是痴心妄想,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阿染本就有些怕他,被他误解,连忙摇头:“不是的。我……我就想问问……”
“问了,然后呢?”铁面嗤笑,“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我劝你还是把窑子里那套做派收起来吧,我那位朋友干净,你太脏。”
阿染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瞅着他。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依然只露出一只眼睛。
这只眼睛黑黝黝的,仿佛被浸泡在冷泉里的琉璃珠子,水润润的,很好看,又有点伤心。
“怎么,我说错了?”铁面抱着胳膊,不屑地瞥着他,“不就是装可怜想骗银子么,以为我们是冤大头?啧,我平生最厌恶你们这种人,明明有手有脚,却偏要做这种下贱的营生。还故意遮着半张脸,是不是也知道自己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