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龙合上血口盘旋而起,眼中波动的那丝情绪霎时便无影无息。它没再做将杜川生吞入肚的打算,却当空拍下一爪生生将其夯进了地里。
杜川声也来不及吭一下便横死当场,龙化的寒千岭再不分给洛九江一个眼神,眨眼间便长身而起,只奔那五雷聚顶的天幕而去。
下一刻,整个秘境地动山摇,就连被稳稳护在墨绿色光罩中的洛九江都在剧烈晃动中跌倒在地。天幕刹时碎开一道巨口,宛如人被撕到耳根的裂嘴。某种恐怖又无声的烈风倒灌进来,几乎是瞬间,洛九江就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千岭他打破了此方空间!
秘境说到底也只是片小世界,正如七岛一样都是一处空间。不知寒千岭直撞上去那一击威力何等巨大,竟能生生将世界撕裂!
洛九江眼睁睁地看着蓝色巨龙如何从那道裂缝中飞走。寒千岭的尾尖刚从裂缝中消失,天穹之裂里便传来巨大的引力,小山、草地、黑土,无一不打着旋朝那片未知的黑光里飞去。
洛九江正站在这片碎裂的天幕之下,自然也首当其冲。洛沧赐下的那块玉佩只坚持了瞬息,便喀嚓一声自玉心碎出无数裂纹。洛九江再抵不住,和无数尘土树木一起,被拉扯进无尽的黑暗中去。
高速的旋转让洛九江几乎要呕吐出来,土块也接二连三的打在他身上,击的人皮肤生疼。恍惚之间,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却是他亲手打磨的,某颗自珠串上拖落而下的木珠。
他奋力睁开眼睛,余光所见,却唯有秘境的一点残骸。
整片秘境,连同里面的十位英才,一个不剩,全都被卷入这乱空当中。
电光火石之间,洛九江忆起了从前和师父随口提起的一段闲话——
“七岛之上有云豹界,云豹之上有大世界,大世界又以四象界为尊,师父,世界之外就是世界吗?”
“不是。各个世界间能相互往来,是因为它们的界膜相连。而界膜之外,则有无数的空间乱流,元婴以下卷入即死,不到分神生死由天。若真有哪个倒霉蛋晦气到从本世界跌出去,那可要立刻找个界膜未破的世界投身进去。”
“若是修为不到,空间乱流就是不可抵抗的?”
“能抵抗。若是筑基以上,异种中的九族鲜血、大能祝祷什么的都能顶一顶。但要想保住炼气修士的命,非要有龙啸凤吟麒麟语不可。”
这回忆只来得及在洛九江脑海中一闪,他便如块破布一样被卷入某片暗沉之中。这道气流旋转起来倒比刚刚温和,就是他现在已被卷入,也不敢相信这便是传说中的空间乱流。但下一刻,他便见识到了此处的杀人不见血:呼吸之间,洛九江的一大块袍角连着腰带就消失得无声无息,连一点微尘也不剩下。
洛九江毫不怀疑,如果刚刚这乱流卷住的是自己胳膊,那他的手臂也会被吞噬的一干二净,连一滴血都不会被留下。
他的腰带上还系着大哥送他的储物袋,自然也与袍角一同消失。洛九江此时却连心痛的时间也没有,因为虽然肉眼看不出什么来,他那感知之力却正如万千重鼓同时擂响一般,疯狂地提示着他危机的逼近。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左腕一凉,腕上红线突然崩断——
红线缠系的海螺没有步上洛九江腰带的后尘,在被那巨大力量卷入之前,一声长啸就自海螺中发出。
那声音肃穆又饱含威慑,却清朗纯澈的宛如少年。方才如潮水般紧裹着洛九江的乱流转眼退却,换做这声音环抱着洛九江,仿佛一个贴在他背后的人,像是一双扣在他腰间的手,这力道带洛九江脱离了如今的险境,又把他朝一个安全的方向轻轻一推。
——保管好我送给你的海螺……那里有我留下的一首歌。
那个人的昔日之言,似乎又响起在耳畔。
此前洛九江没少听那铭音螺,风中水里都试了,就差没放到火上烤一烤。可他确实没能想到,寒千岭留给了他一支只能在空间乱流中才能听到的,只用来守护的歌。
原来龙啸之音,竟能比凤吟更清。
那声龙啸尽了最后一分余力,将洛九江推到某个发光的平面之前。“界膜”二字在洛九江脑海中一闪,他奋力向前一扑,跌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恪尽职守的铭音螺连着红线一起,无声无息的碎在了界膜之外,化作了一撮细碎的湮尘。
洛九江抬起头来,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眼前展开,满目都是耀眼的银白。
无数雪花正从灰沉的天空中悠悠飘落,死里逃生的洛九江双膝一软,跌在了松软的皑皑白雪里,寒凉之气眨眼间就覆遍了他的全身。而那些在卷入乱流前被高速旋转的飞沙碎石破开的伤口,在这一刻疼得钻心。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庞杂又惊险,洛九江直到现在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杜川突然袭击,寒千岭猝然化龙,一场虚无乱流中的冒险,还有那碎裂的佩玉和海螺……
千岭他怎样了?撞破秘境后可还好吗?秘境的巨变是否危及了七岛?那同入秘境的少年们可都活了下来?他现在处于的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有方法能传讯让爹娘师父知道他还活着吗?他便这样就离开了七岛?如今竟没有一点真实感。
一大串问题几乎瞬间就冲进了洛九江的脑海,他却全然没有心情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