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吉是何等人物,他的眼光,自然不局限与那眼前的虚华。
只是自进了凉山,他还是被眼前的事所震撼,那鳞次栉比屋宇四通八达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马,此等繁荣,即便是金陵,竟也难以媲美。
夏元吉在朝中,对凉山的印象,多是不毛之地罢了,可是到了这里,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这里的城区面积,足足是南京的数倍,而且所有房屋,几乎都是新建,短短五年,竟是形成这样的规模,让他一时有做梦的感觉。
他被安排进凉山卫担任文书,如今这凉山卫除了两千人留守,其余的已远去了暹罗,可即便如此,夏元吉的工作却依旧忙碌,其实文书的很多工作,都已被一些‘参谋’取代,而他的业务,无非是作为卫里和其他衙门的桥梁罢了,今日支出多少,所需军需几何,乃至于有公文来,哪里治安出了问题,巡捕无法解决,特请凉山卫协助。
这些东西,要处置起来虽然繁琐,可是夏元吉却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
当然,另一个工作,就是夜课了。
谅山卫的官兵,竟要上课,单日的时候,是参谋们进行宣讲,说的无非是一些战术还有火器的使用,据说还要教大家学会使用标尺,测量射距,这些对夏元吉来说是门外汉,而双日,则是文书们讲课。
这凉山卫设置了博士一职,这博士布置了功课的任务,下头的文书,就要备课。而后宣讲。
除了教人读书写字,还分为许多班,譬如专门学书法的,教授四书五经的,学习算数的。据说这些东西,很受欢迎,许多人愿意来这当兵,是因为进了这里,若是负伤,禄国公府总能安排清闲的差事。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有的去做参谋,有的到郝家的工坊去看门,或者担任一些文职。即便没有负伤,平时的待遇也很优渥。几年下来,多少能有一些积蓄,不只是如此,只要在军中没有出错,但凡是退役下来的,各家工坊都是抢着要人,一方面,这些大头兵进了军中。允文允武,做任何事都是有板有眼,比起那些流民。甚至于粗浅的匠人和工徒不知素质要高多少倍,因而但凡只要进了谅山卫,就意味着轻松混个中产不成任何问题。
夏元吉便被安排去讲授四书五经,他一开始对这些自然是轻视,好男不当兵,这些人。怕是大字都不识几个,教授四书五经。岂不是对牛弹琴,可是真正开课。他才知道,这些家伙水平都不低,读书写字不在话下,已经有不少人,能背诵一些经义文章了,字也都写的规矩,虽然远远不及秀才水平,可是做一个童生却是足够的。
夏元吉不禁大惊失色,培养一个童生,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培养出几千上万个这样的人,那可就真正的骇人了,更别提,这些还只是大头兵而已,一群大头兵都是如此,那么其他武官……
夏元吉对这凉山的兴趣越发浓厚起来,他发现这里一切都是新鲜的,有许多有趣的事,比如这里的匠人,竟也有不少识字的,有时候夏元吉问及他们的情况,问到了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回答竟都是一个,在某某学堂读书,有的透着骄傲,说自己的孩子课业很好,看来将来,是能进陈学大学堂了;也有的满是懊恼,发几句不成器的牢骚,说是将来,看来只能去做学徒。
夏元吉听了这些,有时候心里咯噔一下,这凉山上下,莫非人人都好读书么?
不是说,这凉山到处都是追逐铜臭,满大街都是商贾,教化不彰么?
夏元吉一边看,一边听,一边想,终于,他悟了。
谅山人都读书,当然,并非不是没有不识字的,可绝大多数,都是年纪偏大之辈,但凡是孩子或者青年,绝大多数,都在自发的学习。
之所以如此,原因无非有三个,其一是这里人有工钱,收入比之其他地方的苦哈哈高了不少,因而手里多少有些余钱,这就给了子弟们读书提供了一个条件。
另一方面,读了书,有价值,在其他地方,读书的路只有一条,那便是举业,举业不成,尤其是那些穷苦人家,拼了命把孩子供出来,最后可能倾家荡产,也难有回报。可是在这里,匠人多,所需的掮客、文书、掌柜、大夫、教师也是极多,这些人的收入往往不菲,却都需要能够识文断字,即便是匠人,若是能识文断字,据说工钱也比其他人高上不少,而且在工坊中前途也大,东主要从匠人中挑出个工头来,往往也都会偏向于读过书的,这就意味着,读书虽然不可能做官,却也有许多实实在在的好处。
除此之外,就莫过于禄国公府和陈学的鼓励了,公府那儿,招募了许多差役,这些差役和大明其他地方的公人不同,他们拿着的,可都是官府发的俸禄,不只如此,薪俸也是不低,且工作安稳不少,而即便是一个小吏,所需的条件也必须能读书,不只要能读书,还得经过考试,考试虽然没有科举正规,却也吸引了不少人趋之若鹜。
陈学那儿呢,则到处募款,据说许多大富人家,都愿意将一些钱捐给陈学,陈学再兴办学堂,对许多来读书的人给予一些优惠,甚至对一些人,直接减免学费,如此一来,那些出资的商贾,往往都得了美名,被陈学学子大肆宣扬,甚至一些学堂,都直接让这些商贾冠名,并且在学堂内部,悬挂他们的画像,而陈学借此提高了声望,并且借此传播陈学,至于那些读书人,也减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