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周沈老实作保,唐伯虎、祝枝山两人一个作证一个低头敬拜,明伦堂里端坐着的这些苏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们看陆良的眼神就有点变了,变得多了一份柔和,多了一份恭维,多了一份谄媚。
笑话,苏州人谁不知道宁愿得罪有钱的也不能得罪读书的这个道理。
有钱的,未必就有本事,很多人也许就是走了个狗屎运赚了个盆满钵溢,所以得罪了有钱人,顶多起一番争执而已,即便碰到硬茬的,当众赔个礼道个歉再给些许好处,一般都能了事,毕竟有钱人很多都是生意人,生意人懂得盘算利润。
但是读书人就不一样,这帮家伙虽然整天捧着圣贤书,说出大道理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其实心胸比针眼还小,得罪了他,他就能在心里记你一辈子。而且读书人是最不能确定未来的人,你看是一个人见人欺的穷书生,说不定摇身一变一个科举考试就成了知府知县,到时候你落到他的手下,那可绝对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州英雄豪杰在穷书生手下翻船的例子多不胜数,所以苏州人对这点都十分的忌讳。
刚才人家陆良进来的时候,一帮人就争先恐后地诋毁人家,现在连沈周都说人家是高才,一向牛皮轰轰的唐伯虎和祝枝山都低头服输,那说明什么?说明这陆家老二也确实有两把刷子!
如果还对人家讥讽嘲笑,可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明伦堂的气氛顿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上从苏州知府贺霖,下到普通的文人,纷纷对陆良笑脸相待,有些人甚至和陆良套起了近乎。
这一切,都让陆良哭笑不得。
人这东西,就是这样,贱得出奇,你要不日他娘他就不知道你是他爹。
虽然心中对这帮人生起了一丝鄙视,但是面子工作也是要坐的,陆良来者不拒,笑脸相待,大厅里倒也其乐融融。
“陆公子高才,霖早有耳闻,苏州有此等人物,众人可增光也!”贺霖看着陆良,摆出一副长者训导后辈的特有神态来,让陆良心里一阵犯嘀咕。
“我竟不知贤侄有如此文采,实在是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呀。”那郑轼对陆良倒是极为亲热,一来陆良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能得到众人称赞,他心也欢喜,二来自己的儿子郑光不还是人家的跟班嘛,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陆良现在光彩照人,那自己的儿子不也连带讨个好名头嘛。
郑轼一生,刚正不阿,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儿子也能子承父业,考取个功名什么的,也不辱没了祖宗,可哪里想到偏偏摊上郑光这么个儿子,虽然也有点小聪明但是从来不用在正道上,“吴中四恶”的名头,身为吴县知县,他也是知道的,平时就没少为这个逆子头疼,现在好了,有了如此机会,他哪里愿意放过。
“霖兄,我那逆子和君则乃是结拜兄弟,有这帮年轻人在,我们是老了。”郑轼指了指此时如绵羊一般的郑光,对着贺霖哈哈大笑。
他的心思很明了,就是在苏州的这帮名人跟前顺便提携一下自己的儿子。
“少年义气,雄姿英发呀!老了,我们是老了。”贺霖哪里不知道郑轼的意思,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
旁边的众人里面自然也有阿谀奉承之徒,立刻对陆良身边的几人夸奖了起来,郑光、袁方、张灵,一个都不能少,可把站在一旁一直大气不敢喘的袁方的老爹袁善给乐坏了。
袁善和郑轼这帮人不一样,他读书不是很多,全凭一身力气和武功才当上了吴县的典史,平时在这帮文士面前就抬不起头来,现在看到这帮人竟然夸奖起那个让自己无比头疼的儿子来,如何不喜。
“贤侄呀贤侄,有道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你有这么高的学问,我倒是没有看出来实在是该死,以后袁方我可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替我管教管教,我呀要求不算高,你能让他考个举人,我就满足了。”袁善大笑着狂拍陆良的肩膀,把陆良拍得都快散了架。
“一定一定。”陆良嘴里答应下来,心里却一阵抽搐。
娘的,举人就那么好考!?人家范进都靠白了头才考中,而且还差点疯了,你让我教导他考个举人?!谁教导我呀!
看到众人齐口称赞陆良,一直坐在上首随时准备开溜的吴贤嘴上乐开了花。
这老头刚刚还恨不得和陆良撇清一切关系,这回却主动地贴了过来。
“诸位,老夫当初初见君则,便知其日后必有成就,只是少年秉性顽劣罢了,今日君则亲来为老夫祝寿,老夫实在是高兴,实在是高兴呀!”吴贤眯着眼睛,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站在他旁边的碧儿也是看着陆良,目光闪动。
沈周转身走到吴贤跟前,从袖中掏出个锦盒,递于吴贤,道:“我替你这老东西准备了一份好礼,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周这么一搞,众人也围到了吴贤跟前。
吴贤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锦盒,一块羊脂玉雕就的玉牌让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自古以来,文人都爱玉,苏州人尤甚。读书人,往往都以能拥有一块上等好玉为荣,孔子论玉有十德,曰:“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从栗,知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坠,礼也;其终诎然,乐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旁达,信也;气如白虹,天也;精神贯于山川,地也;圭璋特达,德也。”
有孔老二的这十德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