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之后,猫也知道自己成了大功臣,很长一段时间里鄙视一切猫粮,只肯吃熬成乳白色的鲫鱼汤。
夜已深沉,两个人类都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猫也蜷在床脚安然睡了。又过了一会儿,叶祺爬起来光顾洗手间,回床上的时候却看见他的猫侧躺在他的位置上。猫的四肢像他一样交叠着,一双大眼睛还特别高傲地睨着他,全然把自己当成了人,把叶祺当成了猫。
叶祺立刻冒了火,隔着被子抓住陈扬的腿一通乱晃:“起来起来,把这死猫给我弄走。”
陈扬睡得正沉,勉强睁开眼来,一黄一蓝两只大眼就对在他的脸上方,万分惊悚。
一声暴喝响彻了夜空,也震得叶祺彻底清醒了:“叶祺!这是什么玩意!”
“……猫啊,是猫。还有什么是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啊,你别害怕,它只是猫,不是怪物。”
陈扬吓得心脏都要骤停了,半夜里两眼圆睁地瞪着叶祺:“我让你养狗,你偏要养猫!这……这还是猫么,这就是个妖怪!妖怪!!!”
白色大猫施施然跳下床褥,扭着身子退场了。叶祺道歉不迭与细加安抚的声音都被它甩在了身后,融入好不容易恢复了宁谧的夜色里
陈扬那天夜里饱受心理摧残,数日之内听了猫叫就浑身不自在,表情估计也相当扭曲。叶祺为了避免让他与猫单独相处,难得自己开口把事情推给他做,吩咐他去“参观”奥迪的残骸,然后代为商议赔偿事宜。
“我不是你爸也不是你儿子,我凭什么替你去谈呢?”陈扬拿着车钥匙都走到门口了,忽然回过头来疑惑地问。
叶祺头也不抬,低着头在笔记本键盘上运指如飞:“你是我男朋友。”
蜂蜜般甜腻的滋味在心头滚过片刻,陈扬慢慢觉出不对劲来,这又是叶祺明摆着耍赖不讲理了。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一个玻璃盏,陈扬在里面随便摸了个什么东西,一扬手就砸到了叶祺头上:“怎么说话呢你,你就让我这么去跟交警解释?!”
叶祺根本没看到那不明飞行物,被砸中了才知道捡起来看看,原来是一块散装德芙,黑巧克力。等他把巧克力剥开了,也送进嘴里了,他家陈扬还站在门口没走,笑吟吟地只看着他不动。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黏人。你又不是去上班,讨什么告别吻……”不得已放下电脑,叶祺还没走到他身边就被人一把勾住了腰,往前一带就难舍难分起来,热烈的程度出乎意料。
这么多年了,抱怨的还是这样抱怨,黏人的还是这样黏人,无非是愿打愿挨,个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陈扬去了两个多小时,叶祺在这段时间里数不清看了多少次表。除非是白天正经上班的时候,否则一旦陈扬不在,他总是表现出对时间超乎寻常的依赖,每隔一两分钟就要抬腕看表,哪怕一身居家服也必须把手表戴在手上。
叶祺事先打了电话到警署,诚恳地解释了自己不能亲自前去的原因,看来陈扬过去没有遭遇任何不顺利。或许他回来的时候绕路去买东西了,或许接了救急电话去公司加班了,或许跟肇事者的商谈出现了无法迅速解决的分歧……这些理由都没能说服自己,叶祺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找点家务来做,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再打电话找他。
于是陈扬终于回到家里的时候,叶祺在客厅里支起了熨衣服的简易架子,正神情专注地熨烫刚收回来的床单。
听到钥匙开门和门锁落实的声响,叶祺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原想等他走近了有话要跟他说,没想到陈扬从背后用力地环住他,一开口就声音沉沉地念着“叶祺”、“叶祺”。
连唤了四五声,那语气里深埋着的恐惧就显而易见了。叶祺有点心慌意乱,刚想挣开他转过身去,陈扬又把围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一紧,脸埋进他的衣领里:“……乖,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叶祺胸腔的最深处被撼动了一下,然后闷痛像水波一样迅速蔓延开来,人虽然没动,言语却更焦急了:“怎么让你出去办点事就弄成这样,到底怎么了?”
“我看到你那辆奥迪的惨状了,你说如果那时候你在车里,那……”
“那我肯定挂了。”叶祺非常肯定地说。
陈扬噎了一下,学着叶祺平常的动作去咬他的脖子,上下牙床轻轻合拢,一点一点磨蹭着:“你挂得倒容易,那我怎么办啊……我们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我欠你的情还没还清呢。”
趁他回忆往事,叶祺转身回抱着他,反手攀着肩稍微收紧,很快陈扬若有若无的啮咬又缠上了颈项:“还‘几年’呢,一晃就快十年了。原来你还想还清欠我的情?我告诉你,你这是永远没指望了。”
陈扬把他那件外穿的无袖小外套的拉链拉开,手伸到里面去抚摸他的背脊,一言不发。
“听到没有,你得给我一直欠着!”叶祺熟知他那颈椎什么地方最酸痛,伸手重重揉了一下,惊得陈扬差点哼出声来。
“好好好,我一辈子欠你的,欠你的……”陈扬一把把人拽到沙发上去,自己摆出一张“我就赖在你身上,你奈我何”的嘴脸,整个人横躺下来,强迫叶祺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