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尽头一家远近闻名的米粉店里停下了,陶乙看着苏利休迈开腿在油腻的桌子边坐下,大有再战三百回合的架势,他忧心忡忡地问,“这回能轮到我肉偿了吗?”
“行啊,”他像个机灵的小狗一样舔舔牙齿,“可是咱俩谁在上面?”
周围的顾客一时间全朝这边投来了视线。
陶乙用手挡着脸去柜台买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陶乙还是不大习惯叫他苏利休。
“‘利休白茶’是一种颜色,喏,就是我头发这样。天生的。”他指着自己讲解道,“我爸是个穷画画的,坚持梦想几十年,依然画画依然穷。”
“真酷。”陶乙简单有力的评价道,“你和你爸都是。”
起初他们在网络上遇见,过程不需像现实中那样处心积虑。在这个人情也能当做一种消费的时代,想要经营一段可靠的人际关系也得考量诸多因素。有人外表出众,有人家底殷实,有人性格张扬,然而在网络上,大家的□□都从一个级别相同的账号开始。
语言和图片是表达自己的唯二方式,不过,即便如此也有些家伙能从人海中脱颖而出,苏利休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受欢迎程度很可能已经挣脱了次元的束缚——今天有幸目睹其真面目,五官俊秀,不笑时也明媚,身材匀称,举止活泼自如——陶乙越发这样觉得。有人生来就要沐浴着爱意与目光,不论他身处怎样的境况,游荡于虚拟空间还是蹲在憋闷的小店里吃一碗放很多辣的米粉,他都那么吸引人。
而陶乙在一开始却不是被他这种特质所吸引,仅仅是彼此在照片下面扯一些完全与主题无关的废话,再到私聊和交换手机号,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然而没有心动。”苏利休用筷子挑起几根白白胖胖的米粉,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心动。”
他是为数不多知晓陶乙那些曾经的人。后者几乎不向谁倾诉,因此他把这看做是好感与信任的象征,陶乙夸奖过他小小年纪情商倒是很高,这绝不是单纯的恭维;两人彼此交换过一些不曾在现实中提起的秘密,有各自的立场,也不试图去影响和改变对方,从而达到一种近乎完美的平衡。
也许得到的反而是最好的。
“那么你对谁心动过吗?”陶乙用勺子捞了捞汤底。
“你指的是一秒还是十秒?”
于是这句话收获了他们共同的笑料。
晚饭后他们沿着僻静的小路往回走,途中遇见一对情侣争吵,一群喝醉的大学生,一只圆滚滚像个雪球似的萨摩耶,因此多少谈起了眼前的东西。将网络上的交往方式照搬进现实的感觉其实是相当微妙的,这时陶乙便十分感激苏利休这种直爽而又体贴的说话方式能够很好地化解他的沉默。
“苏三。”
“嗯?”
“高考完想做什么?”
“嗯……”他一手插在校服裤子的口袋里,腕子上随性搭配的黑色金属环挂在外面,很投入的做着打算,“我要找暗恋对象告白第十七次。”
陶乙心情纠结的点头。
“如果失败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哭哭啼啼地敲你家门,以此为由拉着你陪我玩几天,k歌泡吧吃烧烤再淋一次那些年错过的大雨,希望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陶陶先生。”
“好的。”陶乙摸摸他柔软微卷的头发,“我衷心祝愿你告白成功,别来祸害我。”
“你真是个好人哦。”
“我没想跟你告白不要给我发卡。”
苏利休站在原地没心没肺地笑完了,转身走去另一个方向,对陶乙作双手合十状,“多谢款待。”
“到家了给我发个简讯。”他摆出大人的面孔提醒他。
“万一被我爸打死了,我也会托梦给你。”少年退后一步,夸张地同他挥别。“再见啦。”
陶乙站在路口目送他踢着小石子走远,这才拐进自己公寓所在的那条街。
整条路不算繁华,但是笔直干净,能一眼看到头,地上有大片大片被路灯映照的圆形光晕,两旁的小店白天顾客还不少,晚上关门也早,显得慵懒而清净。陶乙一个人走得很慢,耳边似乎有什么夜晚出没的虫子的鸣叫,一声接着一声,昭告着盛夏的来临。
原先在他家楼下的杂货店老板最近好像是打算回老家了,把这个小小的门面店转让给别人,陶乙早上出门前还跟这家人打过招呼,晚上回来时屋子里已经搬空了大半,银色的卷闸门外落了把大锁,门口停着一个人,骑在一辆通体漆黑的机车上,衣着和头盔也是黑的,一只脚踩着凸出来的台阶,看样子是在等人。
陶乙经过他身边时那人刚把手搭在车把上,机车轰鸣着发动,留给他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他发出些声音催亮狭窄楼道里的灯。
这一代因为路况较好,晚上出现飙车族是常有的事。有时深夜陶乙刚刚入睡,还会被机车马达声从千丝万缕的困意中猛地惊醒。他睡眠实在是浅,又因为维特喜欢在夜晚出动,几乎没有一觉酣睡至清早的好时候。
他进了家门,动作有序的换鞋开灯,又到墙边属于维特的固定位置给它的碗添了新鲜的水和食物,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声把维特吓得耳朵后翻,又眯起眼睛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他走过去,扶着桌沿读苏利休的短信:“好好先生,我到家了,晚安。”
陶乙敲下与句末相同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