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倚风一把握住他的衣袖:“等等!”
“怎么了?”江凌飞不解。
云倚风道:“有人。”
“……”
那是一个壮实的男人,正抱着一根石柱,用尽全力向前推着,看起来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嘴里不断发出低吼,双脚在地上乱搓,踩得枯草连根拔起,却依然未能撼动石阵分毫。
这种时候,这种地点,这种行为。
云倚风在他肩头拍了拍:“格根!”
男人明显被吓了一跳,转身看着他,还在惊魂未定地大喘气。
云倚风又道:“格根?”
“……他是我的弟弟。”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你们是军队的人吧?”
是弟弟就对了。云倚风欣慰:“你弟弟找到了我们,他很担心你,幸好你没被蛊惑心神。”
“来不及了,我要推倒这些柱子。”乌恩摇头,“你们走吧,告诉我弟弟,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推倒这根柱子,迷阵就能破除吗?”江凌飞仰头看了看,“那我们留下帮你。”
“不行!”乌恩警告,“这些柱子下面埋有炸药,一旦掀翻,引线就会被点燃,到时候石阵中的人,一个都逃不掉。凫徯是想借此来杀了军队中的高手,你们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格根说你是草原上最好的勇士,果然没错。”云倚风语调间颇有赞赏,又道,“好好把命留着,我来想想别的办法。”
乌恩犹豫:“什么办法?风很快就又要来了。我听他们说,这阵法会令人疯魔,要是听的时间太久,那么即便在安静时,也会心神难安。”
云倚风抱着雷鸣琴,纵身跃上石柱顶端,于平整处盘腿而坐,将琴稳稳置于膝上,风吹得他一头墨发飞舞,如雪衣袖也飞舞,头顶是一轮明月,身后有万丈长空,姿容清丽,真似广陵散仙。
乌恩满目惊叹地看着他。
江凌飞好心劝慰:“不如你先离开此处,向着大军的地方跑吧,格根正在等着你。”
乌恩道:“我不去。”他的眼睛一直就未离开云倚风,“我要陪着二位,将这阵法破除!”
江凌飞拍拍他的胳膊,我可是劝过了,那你保重。
云倚风也不知该弹什么,便挑了首自己觉得最擅长的、最雄浑的。
修长手指拂过五弦,剩下的便只能交给天意。
怎么说呢,一通弹拨猛如虎,声音比起萧王殿下方才那声怒吼龙吟,也差不了许多。
乌恩声音颤抖:“这是什么神曲?”
江三少笼统回答,破阵曲。
说罢,又道:“你还是快些离开吧,这下头既埋满了炸药,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的命要留着做更多大事,不必白白折在这里。”
乌恩依旧迟疑:“那你们呢?”
江凌飞一掌拍上他肩头,将人打出了石阵:“跑得越快越好!”
云倚风弹得相当尽兴。
这琴本就是牧民逐狼所用,声音赛雷鸣,再经由石柱孔洞重重放大,更是振聋发聩——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振聋发聩,“砰”一下砸在万千兵马脑袋上,让他们整个人都懵了,从另一层意义上来说,却也是整个人都清醒了。
j-i,ng心布置的巨石迷阵被打乱,风穿过如笛孔洞时,亦不甘不愿地搅和上了琴声,那些或迷魅、或催命、或搅乱心神的声响,此时全部统一成了轰轰烈烈的……也不知是什么乐曲,如恶狼对月长吼,如悍妇当街摔盆,如婴儿啼哭不止,如泼皮调戏妇女后,被衙役狂揍,爹娘奶奶哭上一通,最后嗓子都尖锐地劈了,一瘸一拐回了家,再被老娘端一海碗面糊,用铁勺子一下一下刮着瓷碗喂。
远处的大梁将士全部惊呆了,他们手脚虚软从地上爬起来,表情肃穆看向月亮的方向,在被巨石魔音洗脑之后,又活活被云门主j-i,ng湛高超的琴艺洗了一次脑。
季燕然背靠在一棵枯树上,笑着摇头。
风力又一次减弱了。
数十支流星火箭突然划破夜幕,向巨石阵呼啸穿来。云倚风眉头一紧,尚未来得及出手,江凌飞便已纵身踏过石柱,单臂一扬,将那些冒着火星的利箭悉数“咣咣”握于手中:“撤!”
此时恰有更多流星箭自暗处s,he来,云倚风飞掠而下,飞鸾长剑闪着寒光出鞘,似风车在空中轻巧一转,箭矢便已被收拢至他手中。
“杀了他们!”江凌飞沉声下令。
云倚风抬手一扬,利箭自掌心飞s,he而出,暗处惨叫一片,弓箭手被铲了个一干二净。
小红疾驰而来,带着两人火速离开了巨石阵。
江凌飞手中还握着那把流星箭,一路火光“哔啵”,灼得云倚风脸上生疼。
“太危险了!”他猜出他的意图,扭头提醒。
江凌飞道:“下一轮风起时,魔音便会重现,既然对方埋了炸药,又送来火箭,不用可惜。”
言毕,刚好身侧是一处矮丘,他跃下马背,几步登上最高处,将利箭搭上腕间机关——正是先前云倚风在宫中休养时,根据从李璟私库里翻出来的暗器改进的、原打算制作一大批交由大梁将士防身的腕带,既可以用来装填银针,亦可用来发s,he弓弩,s,he程极远,威力无穷。
箭矢带着火光,穿透风、穿透沙、穿透月光与露水,带着惊人的力量,重重钉入了石柱之下,连箭尾也隐没在了土中。
大地在隐隐颤抖着。
云倚风勒紧马缰,棕红色的骏马高高跃起,几乎肋生双翼,快要逆着月光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