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厨房已经煎好汤药,果真酸苦难下咽。阿碧只喝一口,便咬紧牙关不肯再张嘴,身边伺候的几名侍女无计可施,最后只能强行将她按住,硬往下灌药,灌得整座客栈都是尖叫,吓人极了。
“大首领。”侍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阿碧姑娘不肯吃药,我们只能这样。”
“下回手轻一些。”耶尔腾并未生气,好不容易找来的大夫,他也想尽快治好她,治好这见鬼的蝴蝶癔,最好能将记忆也一并找回来。看看究竟是一个多么神奇的部落,才能生出如此漂亮似妖、专夺自己心魄的碧瞳美人。
阿碧缩在床角,她是真的被方才那灌药的阵仗吓到了,不由自主就想逃往另一个世界,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一张模糊面容,似乎很熟悉,又似乎极陌生。她痛苦地皱起眉头,源源不断的碎片不断涌现又迅速消失,分明是截然不同的灵魂,却硬要挤在同一个身体里,逼得整个人都快发疯了。
那双碧玉一般的眸子笼上暗黑,侍女赶忙提醒:“大首领,姑娘好像又要发病了,要继续喂她吃安神药吗?”
“喂吧。”耶尔腾站起来,“让她好好睡一觉,明日谭太医再来时,问问他可有办法,能使这惊惧梦魇少犯几次。”
林影此时正等在客栈外,说是王爷请大首领过府一叙。
耶尔腾对此并不意外,又道:“萧王殿下想见的,怕是不止我一人吧?”
林影笑笑:“若大首领还有客人,不妨一起带着。”
而这所谓“客人”,意料之中的,正是失踪已久的周九霄。
当初在东北寒雾城时,周明装神弄鬼将季燕然骗至望星城,计划失败后,也咬死不肯说出叔父周九霄的下落,没想到对方竟会与耶尔腾一道出现。虽在外流落多年,这位昔日大梁的将军,看起来却没有丝毫落魄,依旧红光满面身材魁梧,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
“萧王殿下这些年,东征西战威名赫赫。”周九霄道,“比起当年的卢将军来,也丝毫不差。”说罢,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云倚风,笑道,“云门主,久仰。”
“你的胆子不小。”季燕然道,“居然当真敢大摇大摆地来见本王。”
“我当初既然告诉了大首领,谭太医曾治好过罕见的蝴蝶癔,就已经做好准备,今日会见到王爷。”周九霄道,“王爷也一直在找我,不是吗?”
季燕然纠正:“本王不是在找你,是在追捕你。先有流放途中越狱脱逃,后有缥缈峰赏雪阁,派出侄儿拉拢本王起兵篡位,现在又与葛藤部族一起出现,按律也能斩个七八回。”
“王爷何必急着斩我。”周九霄平心静气,“我此番前来,是有许多话,想同王爷好好聊一聊。”
季燕然问:“若本王没猜错,肃明侯杨博庆,也是被你带走的吧?”
周九霄点头:“是。”
耶尔腾微微皱眉,他先前可不知道,周九霄手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数月前,王爷带兵西行,肃明侯听闻消息后,便在大原城待不下去了,总觉得会等来一把斩首的尚方剑。慌乱之中就写来书信求救,想要离开大梁。”
季燕然冷冷道:“然后你便杀了杨府上下三十余名下人,只为不泄漏风声?”
周九霄摇头:“此事还真非我所为,而是杨家自己下的杀手。杨博庆在府内豢养了一群秃鹫武士,当时我只派了商队,前往太原城乔装接人,至于杨府发生了什么,事先一概不知。”
提起秃鹫武士,云倚风倒想起来了,先前李珺说起过,曾看到一群打扮古怪的巫师大半夜出现在杨府花园里,当时两人都以为是红鸦教,现在看来,莫非就是这伙人?而在大漠的传说中,秃鹫一族也的确有收集猎物骨骸的习俗,比如取下指骨,串成象征胜利的饰物。
厅内的烛火跳动着,周九霄继续道:“说实话,我并不喜欢那位肃明侯,他一无军功,二无谋略,只凭着家世背景与受宠的妹妹,便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简直像个莫大的笑话。”
季燕然靠在椅子上:“那为何还要救?让本王一剑杀了他,岂非更好。”
周九霄反问:“难道王爷不想知道当年白河放闸的真相吗?”
季燕然抬眼与他对视。
“想来王爷已经听说了,当年白河放闸,乃杨家一手所为。”周九霄道,“可这背后还有另一个故事,先前怕是没人说起过,杨博庆此时正在雁城,若王爷愿意,我这便将他接来。”
耶尔腾听得越发不悦,目光也越发y-in沉。他虽与周九霄有合作,却并不接受对方背后还要再藏另一个人,这让他有一种被蒙在鼓里、倍受愚弄的感觉,但想到将来的一系列事情,还是选择将不满强压了下去。
马车很快就接来杨博庆。李珺听到消息后,被吓了一跳,赶紧偷偷摸摸趴在门缝处,眯起眼睛往里窥。
杨博庆穿着一身粗布衣,神情憔悴,头发雪白,颇有几分落魄流落的模样。只是一想起这看似可怜的老头,数年前密谋开闸淹城,现在又豢养武士屠杀百姓,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云倚风便觉得后背一阵发麻,什么同情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而且这老头,一张口就说白河一事虽为杨博广主谋,背后却始终有另一股势力在推波助澜,并非旁人,正是先帝李墟。
季燕然怒道:“放肆!”
“王爷先勿动怒,且听我把话说完。”杨博庆不急不缓道,“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