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塌方,最后一道淮宁城自古以来就是南朝的军事重地,数百年前的淮宁城还是南朝的边境,代代守军主将皆是君王心腹。
淮宁城的守城将军姓蔺,萧然在凌睿身边事曾与他见过一面,景王府里有个年岁不小的杂役,妻子早亡膝下只有一个独子还参了军,那年南朝同西夷的六国联军有过一战,蔺炀率得是支援人马,适逢一场大雾弥漫延误了战机,前线作战的将士贸然出兵死伤惨烈,蔺炀带的人马及时赶来大败联军,一举受封成了掌管淮宁城的上将军。
蔺炀战功赫赫的回城,凌睿私底下见过他一次,萧然在内室门外候着,那日天气实在太热,屋里解暑的冰盆都没有多少效果,内室的窗户开了半扇透风,萧然那段时日正赶上内功精近,凌睿压低声音和蔺炀谈论的内容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南朝与西夷接壤的边境地势奇诡,雾天不得擅自出兵的道理人尽皆知,蔺炀要一场惨烈的战役来给自己加上赫赫军功,于是凌睿替他打通关系沆瀣一气,前线的数万将士皆成了枉死冤魂,为得就是让蔺炀上演一出力挽狂澜的好戏。
杂役的独子死在了前线,鬓发花白的老人拿着抚恤的银两哭得几欲昏厥,萧然是府里年岁最小的影卫,跟凌睿一起待在府里的时间最多,所以偶尔还会和杂役们说两句话,他后来暗中找到了老人的住处,他讨了自己大半年的饷银藏进布包,乘着夜色放到老人枕边,可惜已经辞去差事浑噩度日的老人受不了丧子之痛,不过两月光阴便撒手人寰。
萧然攻破淮宁城门的这一日也是雾天,休戈命人在离淮宁城数里的地方安营扎寨,营地的灯火重重,辅以来回走动的车马声响,蔺炀绷着神经在城墙上守了三日,时时刻刻盯着远方的动向。
萧然弃了马匹,他口衔那柄鎏金匕首趁着夜色与雾气最浓重的时候徒手沿着城墙攀援而上,与他同行的精兵有数百人,全是休戈麾下最精锐的人手。
蔺炀直至死前都不清楚自己到底错在了哪,他紧盯着北原军大营的动向,神出鬼没的刀影将他的项上人头斩落在地,墨色的刀锋劈开浓稠的雾气,萧然如同鬼魅一样突然现身在重兵驻防的城墙之上,飞溅的血液沾了蔺炀满身,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双眼睛,如同数年前那些枉死的将士一样死不瞑目。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萧然是景王府中最出类拔萃的影卫,习奇诡之技,修狠戾之功,黑夜本就是他最好的战场,萧然一双长刀身形诡谲,浓稠的暗夜是最好的掩护,没有反光的黑刀被他用得神鬼难测,跟随他一同爬上城墙的诸人也都是部族里最骁勇的战士,安格沁是第二个爬上城墙的人,他执刀劈向萧然背后的守城军,雷霆万钧的刀刃裹挟赫赫杀意。
陷入沉睡的北原军营在烟火弹炸上天空的一瞬间苏醒了,黑压压的千骑疾驰而来,休戈黑刀黑马一骑绝尘,被偷袭的南朝守军多是瞄着远处营盘的弓兵,近身战跟萧然率得精锐比起来简直是不堪一击。
淮宁城破只耗了半夜的功夫,休戈横刀杀进城中,骑兵突袭杀声震天,来不及结阵的重甲兵就这样被冲得七零八落,皆成刀下亡魂。
萧然背负一杆纯黑绣金的狼纹旗,晨曦划开浓雾与夜色的那一刻,他将战旗插在了淮宁城墙上,迎风招展的旗下尽是或降或死的南朝兵马。
他与休戈隔着高下数十米的距离遥遥相望,英武不凡的男人身上沾了层层血污,一双褐眸如鹰般锐利,又如海一样深情,萧然呼吸微滞,带着血气的休戈是真正的战神,他明明身在不属于自己的疆土,却比任何南朝皇族都像一个君王。
萧然将双刀撇给清点城墙的安格沁,他蹬着浸透了血水的砖石一跃而下,休戈敞臂将他稳稳借住,他们肆无忌惮的在街头拥抱接吻,海力斯捂着额角摇了摇头,他忙着打点眼前这些归降的南朝百姓和残兵,根本无力腹诽休戈这种只要不打仗就绝无正形的毛病。
跃出天际的朝阳撕裂了最后的雾气,至此一战,崇关以南十四座城接连沦陷,北原军长驱直入南朝腹地,只需再往前一步,世间可能就再无南朝。
昭远城中有塔拉坐镇,南朝、北原、西夷诸国的接壤的地界也有彦澄的军力镇守,年末那会萧然和凌漪通上了信,和彦澄如愿以偿的凌漪已经有了身孕,孩子还未出世便已先认了萧然和休戈做干爹。
塔拉原本不肯留守城中,休戈虽对这一战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他还是要留一个后手,北原王族这一辈的年轻人都资历尚浅,万一他身遭不测,没有人比塔拉更合适接替王位,想让一心上阵杀敌的塔拉留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休戈最后迫不得已,只能拿安格沁做了筹码。
他可以允塔拉出征上阵,但作为条件安格沁必须留守昭远,对于大多数北原人而言,不能再青壮之年上阵杀敌是一种莫大的侮辱,若要安格沁留守,无非就相当于折了他还未展开的翅膀。
然而照塔拉平日对安格沁避之不及的那副架势,他本该毫不挂心,可事实上,他却几近咬牙切齿的把休戈痛揍了一顿,萧然那时正好在内室忙着擦刀,听见动静往外一探头,刚好看见塔拉往休戈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脚,然后气得摔门就走。
所以休戈敢深入南朝自然是毫无后顾之忧,他祖辈经营至今,总算是到了一雪前耻的时候,而南朝的凌睿也终于是在他兵临乾州府的时候做